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书本网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饕餮盛宴》 糖泥苏打【完结】 【文案】 换个时代在一起 等荆棘满途全枯死 这盼望很悠长足够撑到尾 就算贫病或失忆 都争口气从旁保护你 顽强地等再过廿个十年 等整个世界换风气 ——《命硬》 痴情受被攻酱酿吃干抹净再一脚踹掉的故事(雾) 攻简直行走X药,嗯,对受自己来说 被踹之后,快点虐回去! 可是,我只想再和他在一起? ……你脑子坏了吧? 因为,在他之后,我再没见过那样的夜, 也再没有会爱的人。 他不受控制的想起他们彼此的初次,十九岁少年们仿佛突然开了窍,又似乎是爱到刻骨了,疯魔般的想结为一体,一个想索取,一个想将自己全副身心交付。 他的心怦怦乱跳。 顾淮琛,你到底,喂我吃了什么怪东西? 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想到你,胸口还是会热得发烫呢? 顾淮琛X何宴!! 勿站错!! 第一章 “你这样没关系吗?现在是庆功宴,你不在场下面不得找你找翻天。”说话的青年身体紧贴着门,裤子被褪下一半,露出一截蜜色的腰和浑圆的臀部。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他身后站着一个男人,细瘦高挑,嘴里叼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我可没有在这个地方搞过。” “搞得像我经常在厕所打炮似的,操!你大爷的,你烟灰掉我屁股上了!”青年愤愤的扭头,恰巧看见身后人低头轻笑着,帮他把掉落的烟灰拂掉,感觉到青年注视的视线,他抬起眼,冲青年勾了勾嘴角。那人本来就眉清目秀,但在平时总是一张安静无表情的脸,所以他一有表情就显得整张脸生动到迷人。 他身后那人,就是ZQ的首席设计师,何宴。 “Vince,我能吻你吗?”青年扭头看着他,闷闷地问。 何宴将脸颊贴近青年,青年的吻轻轻落下,在堪堪接近嘴唇的时候,何宴就将脸撤走,他指着自己的嘴角,温声说道:“抱歉,Ash,我有唇环,不方便接吻。” 那个叫Ash的青年低下头,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根冰凉的手指轻轻围绕着他的后方打转,后面的人轻声说,“我要进了。”可正在这时,却有一串手机铃声响起。 “能不接吗?”Ash问,他记得这串铃声,只有一人打来时,是这个声音,而只要是这个人的电话,就算是在秀场他也一定会接的。何宴轻轻用手安慰的抚摸他的后腰,另一只手则接起了电话。 “何宴,你来我家一趟,现在,我有急事要你帮忙。” “……” “听到了吗?” “…好吧,等我30分钟。” 不会吧,前面的青年抬头看着他,何宴抱歉的笑笑,“Ash,我现在有事,不好意思。”他伸手握住自己的欲望,快速的撸了几把,扯下几张纸巾擦干净手,将衬衫塞进裤子,拿起旁边的风衣,又腾出手摸摸Ash的头,“这次实在抱歉,下次再约。” Ash看着一向从容不迫的何宴急匆匆的离开,他知道电话那头是谁,在一个夜露深重的晚上,他惊觉身边人坐起来,靠在床头一根根的抽烟,直到烟雾充斥了整个房间,何宴起身去开窗,却蹲在地上久久不起身。 “Vince?”Ash等了许久,还是下床走近他。发现他双手紧握成拳,一手紧紧抵在胸口,“你怎么了?”那张脸在浅淡的月光下显得苍白又痛苦,他伸手用力松开他紧握的拳头,一遍一遍对他说,“Vince,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说,我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他不知道自己说了几遍,直到听见耳边传来何宴沙哑的声音,“Ash,我这里,痛到不行了。” 何宴所说的那故事及其简单,不过是年少时的爱情和一个“敢不敢”的角力。 第二章 何宴走到那扇熟悉的门前,拿出钥匙开了门,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像刚被打劫过一样,转眼一看,就见顾淮琛将身子埋进大半在床下,听见他脚步声,抬起头对他说:“何宴,我前几天的设计稿找不到了,你知道我放哪里了吗?” “我哪知道。”何宴心里想,却还是帮他找了起来,直到在干洗机里拿出几张褶皱的纸张,顾淮琛欢天喜地的拿过这几张纸,伸手揽了他一下,嘴里还在念叨着“你干嘛突然去打了唇环?” 何宴小心翼翼的问,“要我拿下来吗?”却看对方已经坐在桌子前,低下头拿着笔唰唰的画着,额发松松垂下来。 何宴看他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便不再说话,把折腾了一地东西一件件归置好,待所有都整理完,他坐在桌子前,随手点了一支烟,认真盯着顾淮琛看。 顾淮琛不抬头,只是轻轻皱眉,说道,“少抽点吧,你现在烟瘾越来越大了。” 何宴挑挑眉,正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却叮铃铃的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是国内一线时装杂志的总编,刚一按下接听键,那边就传来及其豪爽的女声。“Vince,你在哪呢?” “Lily姐,怎么了,我现在正在朋友家里。”顾淮琛头没有动,眼睛却轻轻向上瞟了他一眼。 “Vince,我今天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何宴又和电话那头寒暄了几句,最后说道:“好,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到。” 顾淮琛停下笔,看他已经站起身穿外套,衬衫松松扎进黑色休闲裤中,灰色呢子风衣长到小腿,他摸摸鼻子,问道,“你这么晚了,还不直接回家吗?” “没办法啊,有圈里的大姐头找我,大师你怎么会懂这些生意上的寒暄,早点睡吧。”说完,何宴转身正准备开门,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凑近顾淮琛,仰起头去吻他。 顾淮琛习惯性的一偏头,便挣脱了,何宴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却只是笑笑,故作轻松的说,“你现在真是圣女的很啊了。” 说完,便逃避似的开门出去。 门刚合上,他们二人却不约而同的一个倚在门外,低头猛抽烟,一个倚在门内,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到现在,他还有什么立场去阻拦? 他现在,连一个轻轻的吻都不敢承受,又何况是那么深重的一份爱。 第三章 市中心Libra酒吧内,一间VIP包间内坐着七八个穿着时尚的男男女女,这间包房的特制玻璃可以从里面看见外面,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时不时的向外看去。 “他说了他还得10分钟,别急,还有啊,你别显得太急躁了,稍微矜持点。”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做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说。 “谁着急了,我……”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人群中走来一个挺拔高挑的男人,酒吧的彩色灯打在他身上,白衬衫被染上大片大片的色块,像是沾染了世间所有美好的颜色。 她连忙拿出小镜子,就着昏暗的灯光草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身边的短发女人十分无语的看了看她。而何宴,也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Vince。”那个短发女人冲他招了招手。 “Lily姐。”何宴取下架在鼻梁上的小圆墨镜,露出一口白牙冲她笑着走来,“这位,没看错的话,是才为Mary Karlie走了今年开场和闭场的安堇吧。”他说这话的时候,墨黑的瞳仁里反射了头顶五色吊灯的光泽,让安堇又不自觉的心漏跳了一拍。 “Vince,Annie超喜欢你的。 “的设计。”安堇用手轻轻拐了一下Lily,补充道,“何先生,我很喜欢你的设计。”她伸出手,与何宴的手交握在一起,那双手干燥细腻,温度比常人都低。 “Vince,你看Annie能走你们明年2月的秀吗?”Lily问道。 何宴听了这话,有些吃惊的扭头,问道,“安小姐,你确定吗,ZQ在影响力上是比不过Mary Karlie的,但如果你明年2月能来我们ZQ,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来来,你们俩坐下慢慢聊,Vince,Annie如果能来对你们ZQ可也是一种宣传,人家对你可是情有独钟,你可得好好把握,别又让Mary那个老妖婆子抢走了。”Lily招呼着二人坐下,正准备离开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衣袖就被何宴拽住了,他用眼神示意她,你搞什么!这是在干嘛,牵线吗?! Lily轻轻把他的手撸下来,她哪不知道何宴性向,可是安堇也是个难缠的角色,她拗不过她,今天才会带她过来。她又用眼神示意何宴,忍忍吧,牺牲一下色相,你就能得到安堇这个超大牌了。 身为设计师,何宴欣赏喜欢一切美的东西,当然也包括女人,他是做女装的,最爱女性的身体线条,可是如果这份欣赏上升到爱欲的层面,他就受不住了,只觉得头皮都发麻。 但是安堇的确主动大胆,一直若有若无的用身体轻轻蹭他,让何宴哭笑不得,拜托,基佬完全不会因为女性的身体接触而开心好吗。正在他焦头烂额时,同席的一个人突然坐到了他旁边。 “Vince哥,你进来这么久,都没看我一眼。”坐在他旁边的人说,何宴扭头一看,这也是个熟人,是这几年窜的极快的男模LK。 第四章 何宴也和大多设计师一样,有自己的缪斯,这些年,也有了几个惯用的关系好的模特。 他平时生活比较单调节制,对社交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可是每次时装周前后,他都会格外烦躁,而他真正想找的人,十有八九都会拒绝他。这时,各色各样的派对就成了他暂时的安慰剂。 这个LK,就是他曾经在夜场纵情时认识的好友。 “Vince哥,要不要去舞池?”LK紧紧贴着他的身体,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何宴扭头看看安堇 ,说道“不好意思安小姐,我陪这孩子出去疯一下。”说完,就跟着LK离开了包间。 何宴出来之后深深呼出一口气,伸手拍拍LK的头,“好孩子,你今天难得机灵一次。” “Vince哥,怎么除了男人还有女人抢你啊,你说,我们要不要找个时间吃个饭啊。”少年贴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们今年男装模特面试我不直接管理。”何宴淡淡说。 “哎哟,真是无情。”他扭头,看见Lily过来,吐吐舌头,说道“完蛋,Vince哥你要挨骂了。” “Vince,你真是够可以的,居然直接溜走。”果然,Lily一走近就皱着眉头数落他,“今年你们的台柱生孩子去了,你不是一直在为了开场模特的事焦头烂额吗?安堇条件这么好,你犹豫什么啊?” “Lily姐,你知道我……” “停!停!”Lily打断了他,“我当然知道你,安堇也知道你是gay,但是谁要你玩真的了,更何况不用管男女,你闭上眼咬咬牙不就戳进去了吗?” “……Lily姐,你太生猛了。”他轻轻笑笑,说“我做不到的。” Lily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了看他,嗤笑道“Vince,你还真是,九曲十八弯了都,暂时捋直一下都不成啊,可真行。” “Lily姐,帮我给安堇道歉吧,她应该能理解的。”他又转身说“LK,你去里面把我衣服拿出来,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车里等你。” 何宴转身向外走,LK笑嘻嘻的腻着Lily,“Lily姐,我们一起进去吧,诶你说,Annie会不会想杀了我。” 进了包间,LK去何宴座位拿他的外套,安堇瞟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口,Lily走近她,把何宴的意思的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说完之后,看着安堇手指捏着酒杯,指尖都用力到发白,忍不住出声安慰说,“你看,他明明就是怎么都直不了,你还非得和他试一次啊?就当姐劝你,别太执着了。” 安堇把酒杯轻轻放在桌上,扯起一边嘴角,“他怎么都直不了,是因为没和我试过。” Lily无语,心想,我就说吧,Vince,她理解个屁。 第五章 “Vince,今年女装的试装照刚传来了,您看一下。” 何宴扭过头,他穿着一身白色长罩衣,戴着眼镜,从助理手里接来照片,草草看了几眼,便唰的撕成了两半。 “这些的确看着不太好,但是Vince,我觉得有一个人选可能比较适合我们今年的主题,你知道安堇吗?” 何宴看看她,说道“安堇?我也觉得她合适,可是,她那么大牌,不太好请吧。” “她这个月在采访里说,很喜欢您的设计,而且今年Mary Karlie有了新的要捧的模特,我们还是有机会拿到安堇的。今年对我们这么关键,拿下她ZQ肯定能再上一个高阶。” 何宴听了这话,挑挑眉问道,“顾淮琛说的?” “您看一下,这是顾先生刚刚发来的传真。” 何宴把传真接来,低头看了一遍。 既然你也觉得她合适,那么我就让她来走我们开场。 他拿出手机,对着一个连续几天发短信的号码回复了一句。 “见个面吧。” 某个装修精致的旅馆内,安堇对着镜子补完妆,扭过头看见何宴只穿着衬衫,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这动作让她笑出了声,因为她几乎看见了何宴头顶的具象化乌云,她放下手中的口红,踩着恨天高,袅袅的向他走去。 “怎么样,Vince?和女人的感觉怎么样?” 何宴抬头看着她,问道“你想听实话?” “嗯。” “……你唇膏涂太厚了。” “哈哈,Vince,你挑了一个最无关痛痒的方面。”安堇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放进何宴嘴里,用打火机点燃,何宴抬眼看看,之后凑近火焰,深深吸了一口气。 “Vince,看到你刚才的表情,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放心吧,我不会死缠烂打的,这事不会再有第二次。对了,何大设计师,你不用担心,ZQ今年的开场我走定了。” 何宴看着安堇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旅馆,他向后倒在宽阔的大床上,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上繁复的花纹,一只手从床上垂下去,苍白指尖夹着一枝燃烧了一半的烟。 他想起Lily曾经问他,ZQ又不是你自己的品牌,你再拼也只是个过渡,直到顾淮琛再站起来,ZQ还是他的,谁还记得你? 他当时笑了笑,并没说话。 他没说出口的是,我不是为了ZQ,我只是为了顾淮琛。 第六章 顾淮琛到家的时候,盯着自己门旁的小箱子看了许久,上面贴着XX牛奶的宣传照,还有一只很蠢的奶牛,他皱皱眉,走进家门,就看见何宴蹲在冰箱前。 “喂!”他快步走进,却悲剧的发现冰箱里所有浓茶咖啡都已经被替换掉了,“你又来!”冰箱保鲜层放着鸡蛋蔬菜,冷冻室则放着一包包的速冻水饺,包子点心之类的,可以预见,他柜子里的方便面也肯定被其他东西挤走了。 “你回来啦。” 顾淮琛耙了耙头发,说道“你别这么浪费好吗?我的咖啡浓茶好歹也是进口货,你就这样丢掉。” 何宴站起身,两条胳膊挂在顾淮琛脖子上,凑近他问“怎么了大师,我的这些东西也不便宜呢,更何况,你的那些东西我可没有丢掉,而是分给了公司员工,他们比你更需要这些来提神。” 说完,他将两只手固定在顾淮琛两颊,闭上眼慢慢凑上去,顾淮琛脑袋使劲一偏,何宴便又亲了个空。他将两只手放下来,交叉在胸前,冷冷看着他,“顾淮琛,你……”他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Vince,是我,我今天去找你好吗?我有事想跟你商量。”电话是Ash打来的。 何宴低头看看表,说道“好,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吧。” 那边Ash报了个地址,何宴挂了电话,对顾淮琛说,“我先走了,你好好吃饭。”正准备转身,胳膊却被后面大力拉住。 顾淮琛看着何宴仿佛突然被点亮的表情,还是狠狠心,吼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和那些人一样?养男模?!把那些不干不净的人往床上带,你也不怕得病!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对待那些想抱你大腿的小模特了吗?你现在真是让人……” “恶心”两个字最终还是没有忍心说出口。 何宴轻轻挣开顾淮琛,他低下头,轻轻说:“淮琛,你从来没有看过大多数设计师是怎么工作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曾经一样,设计像倒豆子一样向外撒,你清心寡欲宅了这么几年,你还记得我之前是怎么工作的吗?” 那时,他们还年少,何宴每当临近交设计作业前,总会有一段时间是濒临崩溃的边缘,总是暴躁的把所有东西搞到一团糟,但那时,他只用一个拥抱就能让炸毛的某人瞬间乖顺下来。 “淮琛,如果我和你一样,天天宅在家,每年只用设计几双鞋子,又或者,你不拒绝我,我就不会去找任何别人。” 顾淮琛不再说话,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何宴开门离开,指尖和衣角轻轻摩擦,但最终仍是什么都没有握住。 他所在的时尚界,是华服和豪奢的饕餮盛宴,可他自己,仍是两手空空。 第七章 Ash今晚发现何宴的情绪明显十分低沉,他费尽心思才帮他释放了一次,而且也不见何宴有什么动作,只是靠在床头不说话,他凑近何宴,在他耳边说“Vince,你今天不要来吗?” 何宴低头看看他,温声说道“我今天有点累,你不是有事要和我商量吗?你说吧,我听着。” Ash正要说话,就见何宴把胳膊伸到他身后,他疑惑的看看他,何宴说:“枕着我的胳膊说吧。” “噗嗤”,Ash忍不住笑出了声,“算了吧,Vince你小胳膊这么细,当心被我枕折了。” 何宴撇撇嘴,把胳膊收回来,“不枕拉倒。” 青年凑近他,说道,“Vince,我今天见你之前有头发时候的录像了。” “我现在不去理发店也照样有头发!” “我今天看到William先生前几年上的那期《天桥骄子》,你还记得吗那期节目吗?那次给了你好几个镜头呢。”镜头中,青年白衣黑裤,额发长到快遮住眼睛,他站在William先生的一群助理中,最是素净却也最是夺目,“Vince”,Ash问他,“你现在为什么不再留头发了?” 何大设计师无语的说道,“你当我是女人吗,没有头发又不会死。” “其实我知道原因”Ash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在ZQ失去首席设计师的危急关头临危受命,当时你和天才顾淮琛在名气上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结果你接手后的ZQ首秀让所有人惊叹,连带着你拉着模特谢幕时的装扮也成了ZQ的标志,从那以后,你便成了活着的ZQ的符号,顾淮琛赋予ZQ生命,而你赋予了ZQ骨血,至此,你便不能再做何宴,而只能做ZQ的首席设计师Vince。” “Vince”,青年无比黯然的说,“你有时候深情的真是让人生气,同样是陪在你身边,你对我如果有对顾淮琛十分之一的认真,我就满足了。”青年顿顿,小声说,“你知道吴伟吗?他说要和我玩真的,我如果答应了,以后,我们也不能见面了。” 何宴被他这一席话说的沉默了好久,直到听到这么一句话,才又转头看向Ash,他在内心措辞了一下,还是说“你们挺配的。” Ash听到他的回答,抬起头狠狠盯着他,“果然,我就知道你是这种答案,我在之前就知道你有多冷情,却还是在想我好歹陪你这么久,你也许会给我一个惊喜呢?到最后,原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何宴从没有试着去哄过除了顾淮琛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况且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感觉脑子里乱成一团,头痛到不行,也实在懒得分出精力去安慰对方。 “对不起,Ash,明天,明天我们再谈这件事好吗?我今天太累了。” 青年吃惊的看了看他,转身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头也不回的摔门出去了,留下一屋寂静,何宴突然想起,他和Ash第一次滚床单,青年在之后还有工作,起身穿好衣服,坐在他床边,轻声说“你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他又想起再向前的那些夜晚,月光散发着温暖又浅淡的光线,有谁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可是,你还有工作啊。没关系,你去忙吧。”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还是努力是盯着对方。 “不差这几分钟,你安心睡你的。”轻轻的吻印在他的额头,一直到他熟睡之前,他的手都被握在另一个温暖的手里。 而过去有多美好,却也只是衬托了现在有多伤人,顾淮琛当真如他当日所说。 “我不会再把你放在心里了。” 第八章 10岁,何宴第一次和顾淮琛相遇,他背着双肩包,站在讲台,老师看着这个看起来很寡言的转校生,指着一个男孩说,“何宴,你去坐到班长顾淮琛后面吧。” 他快步走向座位,刚把书包放进抽屉,前面的男孩就扭过头,对他说:“喂,我是顾淮琛,你以后,就跟我一起混吧。” 12岁,顾淮琛跟何宴去他家,见到了何宴妈妈张碧华设计的礼服裙,从那以后,他就不再背着画板到处写生风景,而是开始沉浸在华服的诱惑中。 16岁,当何宴还在纸上画着一张一张的款式图时,顾淮琛已经可以只用眼睛就看出一个人的身体尺寸,而他看见一件衣服时,又能在几分钟内在脑海中把这件衣服拆解成片,他熟知一块布料怎样才能在人的身上发挥最大的魅力。 17岁,何宴终于可以给玩偶设计衣服了,那时的顾淮琛已经独自一人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件礼服,他年纪轻轻却手功极快,把老式缝纫机踩得哗啦作响,亲自缝上每一颗水钻,刺上每一寸花纹,何宴看他低头时微微抿紧的双唇和美好的下巴线条,不自觉中慢慢红了脸。 18岁,18岁的那个夏天,空气中都仿佛被掺了蜜,甜入心扉。 顾淮琛他们二人一起被国内最好的服装设计学校录用,去学校领完通知书,何宴穿直排轮溜冰回家,顾淮琛走在他身边,看着那人不时做出危险的耍帅动作,皱皱眉,对他说,“你小心点,别摔了。” 何宴一听这话,立刻就说,“我很厉害的,你看这个坡,”他指着一个极陡的路面,“我能超帅的滑下去的。” 说完,他就跳着一转身,准备让顾淮琛看他极高超的溜冰技术。 “喂!”顾淮琛伸手想去抓他,却扑了个空,那一天,不知道是何宴在暗恋的人面前表演太紧张还是怎样,总之顾淮琛只看到某二货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头正好卡在了两面墙中。 顾淮琛当时被这扯淡的摔倒方式镇住了,他很不厚道的笑了几声,直到看到何宴保持着“卡墙”的姿势,慢慢跪了下去才急忙跑过去,帮他从墙里解救出来,何宴糊了一头一脸的血,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顾淮琛又好气又好笑,帮何宴换上正常的鞋子,架着他往路口走,准备搭出租车去医院,可是何宴没走几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何宴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病床上了,顾淮琛看他醒来哑声问他:“你还好吗?” “我头有点晕。”何宴讷讷的说。 “那是,某个白痴摔成脑震荡了。”顾淮琛把头探向他,正要说什么,病房门却被推开了。是何宴的父母。 顾淮琛便立刻站起身,低声去向他们解释何宴脑震荡的原因,之后他留院观察了几小时,就被接回家了,当晚,顾淮琛在他家留宿。 何宴在半夜,突然感觉到有一个软软的东西停在他的嘴上,他吓了一跳,睁开眼,才发现是顾淮琛在吻他,窗外月光在他身上打上一片银辉,顾淮琛轻声说:“何宴,以后你身上的全部,我都有拥有一半的权利,你下次要是再因为这种蠢事受伤,就等着我收拾你。”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何宴轻轻深呼吸,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我喜欢你。” 第九章 21岁,顾淮琛的父母死于一场空难,但因为他妹妹,顾淮琛在短时间内就振作起来,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投入到设计中,尽管那年发生了这个悲剧,但却也是顾淮琛真正在时尚圈崭露头角的时候。 在无数深夜,顾淮琛从身后拥着他,他说:“没关系,我还有衣服有妹妹,还有你,我就还能撑下去。” 何宴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我和诗琪,会永远陪着你。” 那年,顾淮琛与何宴,还有其他几名大三的学生一同在William先生的服装公司实习,不出几个月,他就被越级提拔为William先生的第一助理,在他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这样年轻的年纪站在这个位置,在顾淮琛一年半合约期满之前,William开出高价挽留他,其他公司也用天价想把他挖走,但何宴知道,顾淮琛已经拉到所有赞助,他自己的品牌ZQ已经到了最后的筹备阶段。 William先生是时尚界有名的伯乐,每一任他的助理卸任时,他都会为他举办一个小型的时装秀,顾淮琛卸任助理之前,William先生给他一条雪白的礼服裙,让他在他的卸任秀上展出。那条裙子虽然看着纯洁无暇,但又实在乏味至极,顾淮琛只远远看了看那条裙,便对William先生说,“给我一星期,我还您一条在时尚界永久存名的裙。” 之后,顾淮琛领着何宴去了某个江南小镇,在那里,他们一起躲在一把油纸伞下,并肩躺在一片小舟上,相拥睡在一张深红色的古木床上,抬眼低头,眼里只有彼此。 在一周后的秀上,顾淮琛的确做到了他所说的大话。 一件件礼服裙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到最后的闭场礼服,模特穿着纯白的礼服,下摆是由浅到深的泼墨,顾淮琛寥寥几笔,便画出了整个江南的烟雨。 尽管表面看起来这条裙子与之前在结构上并没有太大差别,可是顾淮琛在哪里加了褶皱,哪里减了长度,何宴都知道,他只需在细枝末节进行修改,就让这条裙子真正达到了不朽,他熟知怎样才能让人体发挥出最大的美。这个被誉为天才的顾淮琛,他到底多有才华,在当时,仍是被所有人低估了,他对美的感知,是上天赐予他最得天独厚的礼物。 那一年,顾淮琛风光卸任,ZQ正式诞生,并凭借顾淮琛的名气一跃成为准一线大牌。 同年,何宴接替顾淮琛成为William先生的下一任第一助理,当时,任谁也没想到那个留着长长额发的男孩会成为之后大名鼎鼎的Vince。 第十章 顾淮琛24岁那年,《天桥骄子》给ZQ和它的首席设计师拍摄了特辑,在那期节目中,顾淮琛平日的工作状态展示在大众面前。 不同于其他设计师在设计时的焦急烦躁,顾淮琛从头至尾都充满激情,一个正处在绝对巅峰期的天才,他的想法几乎是呈井喷的状态。在节目中,顾淮琛用奶白色的缎带随意系在一条裙上,就升华了整条裙子。在节目的最后,他笑得极其自负,他说:“我恨不得每个月都有时装周。” William先生说:“我们整个时尚界,向前推五十年,没有出现过顾淮琛,向后推五十年,也难再出一个顾淮琛。” 张碧华看完这期节目,轻声说“顾淮琛真是天才。”那时何宴正在全力消灭他老妈烤的蛋糕,嘴里塞得满满的,却还是含含糊糊的说:“那当然,一百年都难出一个顾淮琛。”之后又在心里喜滋滋的补充一句“而且他还是我的人。” 张碧华皱皱眉,说道“宴宴,顾淮琛本来就比你有天赋,又比你更努力,你再不加把劲,就不知道要被他落下多远了。” “谁说我没有努力。”何宴嘟囔着反驳。 “你努力?我看你天天就知道谈恋爱。” 何宴硬着头皮说,“我和谁谈啊,真是。” 张碧华欲言又止几次,还是说出口,“和谁?还不是和顾淮琛!你个臭小子,在面前挡本书就敢直接在我面前亲顾淮琛,你当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何宴当时感觉有一道雷直直劈中了他,他刚才吃的美味蛋糕,现在就跟吃橡皮没什么差别了,张碧华看着儿子一脸吓傻了的表情,还是心软道“妈妈今天主要不是为了给你说这个,我是想告诉你,你不能和顾淮琛相差太远,否则你就只能依附于顾淮琛,知道吗?” 那时,何宴正被他自己的卸任秀搞得头痛,又被他妈妈用言语暴力敲打了一番,顾淮琛回家时,就看见何宴把自己的头揉成鸟窝,地上扔了一地的纸团,他走进了他,轻声问:“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 “走开啦,你这个天才,你这种恨不得每月开时装周的人怎么会懂我的心情。”何宴把下巴抵在桌子上,闷闷地说。 “来,让天才帮你指点指点。”顾淮琛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觉得他实在非常可爱,他忍着止不住的笑意,把设计图纸从何宴下巴下抽出来。 何宴趴在桌子上,问道:“怎么样?很烂吧。” 顾淮琛微微勾起一边唇角,“我觉得,你比我想象的厉害很多嘛。” “真的?!”何宴立刻从桌子上抬起头看着他。 “嗯,但还有几个小问题,”顾淮琛把何宴拉到自己腿上“我们快点解决它。” 何宴认真看着顾淮琛在图纸上画出的圆圈,顾淮琛也在看他在台灯下格外俊秀的侧脸,“何宴,”他双手紧紧环抱着何宴,说道,“你闭场时穿的衣服,我来设计好不好?” 他将脸颊紧紧贴在何宴背后。 “我第一次设计男装,只想让你穿。” 那件,顾淮琛曾经为他做的衣服,仿佛是把整个夜色裁剪下来,又画上点点星光。 这么多年过去了,何宴仍记得当晚,他穿着那件西装完成谢幕向后台走,就看见顾淮琛倚在不远处,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嘴角微微上翘,直直地盯着他。 他刚下台,没有理会其他任何人的说着“恭喜”的寒暄,也不顾在场有多少双眼睛,只是径直走向了静静站着的顾淮琛,展开双臂,把面前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怎么样?”全世界的赞美他都不在乎,只是想知道这人的评价。 “简直是完美。”顾淮琛双臂收紧,两人的身体毫无缝隙的贴在一起,“一点都不愧对我之后要付你的薪水。” 那时,何宴决定跳槽到ZQ,为此他妈妈没少跟他生气,他才刚刚小有名气,就离开恩师投奔设计师新贵,不免被扣上忘恩负义的帽子,可是那个时候,那些流言蜚语,他根本一点都不在意,因为他有顾淮琛,有梦想,又没背负上未来沉重的责任。 所以说爱才是最强大的,过了这么些年,他有了地位,有了声望,有了金钱,却一点都比不上自己当年的坚强,若时光可以暂停,会有多幸福。 可是偏偏有些事就是发生了,躲也躲不掉。 第十一章 何宴再次接到Ash电话,已经是将近一个月之后了,电话里Ash极其甜蜜的向他秀了好一会儿恩爱,当时何宴正在翻看厂商送来的布料,嘴里敷衍附和着,却也一点没往心里去。 Ash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Vince,你知道白朴霄吗?” “嗯,名模嘛,我知道。”何宴一边翻着广告册,一边答道。 “那你知道他要回来了吗?” 何宴翻书的手指顿了顿,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话上,“为什么,他不是在那里发展的很好吗?” 之前,他走的时候,明明沮丧的说过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地方的。 “好像有人看上他,要邀请他拍电影呢,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弃咯。但我想告诉你的,可不是这个小八卦,而是一条超级劲爆的消息!” “是什么?”何宴心里乱成一团,顺着他问了下去。 “前几天我去雪莉姐家,她不是和白朴霄熟嘛,就不小心说漏嘴了,白朴霄在美国的公寓里,贴满了和你有关的报道,不管是每次秀场的照片,还是杂志的访问,他都剪下来贴了满满一墙呢。”Ash笑了笑,邀功的说,“怎么样?Vince,恐怕连你都不知道他喜欢你吧。” “……” “Vince?” “你想偏了,”何宴轻轻扯起一边嘴角,说道,“他贴我的照片,访问,只是想看我走到哪一步了,只是要确保永远走到我前面。这可不是喜欢我,而是恨我。” ******************************************************************************* 机场的某间咖啡厅里,顾淮琛坐在角落,被一株巨大的植物遮掩着,绿色的叶片之中隐约映衬着他俊朗的鼻梁和眉目,他穿着一件浅灰色休闲帽衫,袖子捋到手肘处,腕上戴着一串温润水晶,简洁中却有着一种落拓的美感。 白朴霄时隔多年所撞见的,就是顾淮琛这幅样子。 他所认识的顾淮琛,是年少的,张扬的,蕴藏着强大的自信却不令人讨厌,他喜欢所有到极致的美,高跟鞋就要恨天高,红色就要像血一般刺目,做流苏就要摇曳的像涟漪,那时的他,就像一颗煜煜生辉的钻石,耀眼却并不令人生厌,而是人人都想去拥有,哪像如今,戴着佛珠坐在角落,越被打磨越倒退,倒成了一个闷闷的石头。 “顾~淮~琛~”白朴霄拍拍对方肩膀,坐在了他对面。顾淮琛抬头冲他笑了笑,就又低下头出神,后来应是觉得这么做不妥当,才又抬起头,把menu递给他,“你看看,有什么想喝的自己点的吧。” 白朴霄招来服务员,“请给我一杯爱尔兰咖啡。”他的眼睛笑起来是弯弯的月牙形,很讨人喜欢,服务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被他电得七荤八素,飘飘然的去给他拿咖啡,他又看向顾淮琛,发现他还是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喂,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看到老朋友怎么这个反应?”根本不像是顾淮琛。 “我没事。”他轻轻说道,其实,在这几年来,今天,是他走最远的距离,他曾经每晚每晚在街上徘徊,又曾经连大门都不敢迈出一步,直到现在,才慢慢开始痊愈,他今日来机场接机,一是为了见老朋友,而更重要的则是强逼自己迈出房门。 “什么没事,你瞒我有用?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权力被何宴架空,一手创办的ZQ成了别人的囊中物,虽然官方说法是你创作受阻,可是……”可是他是顾淮琛啊,他怎么会有创作枯竭的一天? “……”顾淮琛无话可说,因为他自己的问题,却让何宴背上了所有骂名,“并不是这样,”他解释道,“何宴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在帮我。”除此之外,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其中,隐藏了种种无法为外人道的原因,可无论哪一个,何宴他都是无辜的。 第十二章 顾淮琛和白朴霄从咖啡厅出来,已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顾淮琛这些年,基本没在外吃过饭,只记得之前何宴带自己去过一家高级西餐厅,白朴霄刚从美国回来,那里应该比较合他的口味。 顾淮琛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白朴霄却不太乐意。 “为什么?”他问。 “好不容易回来,我当然想吃中餐啊。”白朴霄想了想说,“淮琛你之前不是很会做剁椒鱼头吗?你做这个给我吃好不好?” “……好吧。”顾淮琛本来嫌麻烦,但是看在老朋友许久不见的份上,还是答应了他。 他先把白朴霄送到自己家里,便要下楼买菜,白朴霄看他又要出门,赶忙叫住他,“这样呆在你家不太好吧,我陪你一起去买东西吧。” “没关系。”顾淮琛说,“而且我去的是菜市场,那里你肯定不习惯吧。” “菜市场?”白朴霄难以置信,“你以前可不会去菜市场。” 顾淮琛笑笑,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去,我以前经常去。” 说罢,他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白朴霄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走进了卧室,他走向顾淮琛睡觉的地方,将手轻轻伸向枕头,沿着睡出的褶皱抚摸至床脚,他周围都是浓郁的顾淮琛的味道,他有点恍惚了,就好似时光突然倒退好些年,年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需要帮忙吗?” ******************************************************************************* “你需要帮忙吗?” 白朴霄急忙回过头,看见一个男孩倚在门边,男孩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身穿简单的黑色T恤。他看这人面生,便没理他,又回过头忙自己的事。 “哟,这堆什么玩意儿啊?” 他回头,发现男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旁。他那时年轻,轻狂不懂事,得罪了不少人,结果遭人报复,自己比赛的衣服被剪烂了,他又脸皮薄爱面子,便不由气急败坏道,“关你什么事啊?” 男孩搔搔头发,问道,“这堆破布,就是你一会要穿的衣服?”还不等白朴霄回答,便说道“你完蛋了,你一会要光着身子上天台了。” 白朴霄本来就生气,听他说话更是火上浇油,没好气道,“不好意思,哥哥我身材虽然不错,但是绝对没有在你们这些恶心的人面前展示的打算,凭什么免费让你们看啊?想看以后在电影屏幕上看去吧。” “还电影屏幕呢,爱情动作片窗口吧?”男孩扯起一边嘴角,“你这衣服布料,不是难缝制的布料,而且我看它的花色适合拼接,再加上我手工快的很,应该可以帮你修补好,当然,相不相信我,决定权在你手上。” 白朴霄看这男孩年轻得很,内心便有点怀疑,但反正他也没路可走,左边是退赛,右边是被这男孩搞砸这堆破布,就决定死马当做活马医,好歹让他试一次。 因为时间紧张,男孩把衣服罩在他身上便直接下针,白朴霄刚开始害怕他戳着自己,站的笔直不敢动,男孩看见他僵硬的姿势,轻轻笑了几声,说道,“放心,我不会伤着你的。” 男孩说这句话时埋着头,声音轻飘飘的,气息轻轻喷在他颈侧,竟让他莫名感觉自己那片皮肤都敏感的战栗了,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淮琛。” 第十三章 白朴霄第二次见到顾淮琛,是在学校。 他下了课从窗口向下望,恰巧看到顾淮琛和一个男生在操场打篮球,当他急忙跑到篮球场时,顾淮琛已经不在了,整个偌大的篮球场只有那男生一个人。 那男生穿着黑色缩腿运动裤,上身是白色T恤,前面的额发被他扎成一个小辫,就那么直愣愣的朝天竖着。 白朴霄想着在这地方等顾淮琛,就直接在场边坐了下来看那男生打球,那男生渐渐觉得不对劲,便拍着球走近,问道,“你好,你找我有事?” 当他走进,白朴霄才看清楚了他的样子,他白皙的皮肤上带着运动后的泛起的红晕,眼瞳像黑曜石一般湿漉漉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被人从树上摘下的水蜜桃,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气息。 “你好。”白朴霄说,“我刚才看见顾淮琛在这里,就想在这儿等等他。” 那男生皱皱眉头,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是你们学长,大你们三岁。”白朴霄向他解释道,“但我是学模特的,几天前顾淮琛在一个比赛上帮了我一个大忙,但之后我就找不到他了,到现在还没对他说声谢谢,所以我刚看到他,就急着跑过来了。” “哦。”男生点点头,“我之前听他提过这件事,他那天是被老师叫去当工作人员的,之后有事就提前走了。”男生向校门方向望望,说道“他去外面买吃的了,要不您在这等会儿他?” “那也行。”于是白朴霄就和那男生站在阴影处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也许是他不经意朝男生的朝天小辫看了几眼,男生讪讪的把皮筋扯了下来,之后就一直用手扒拉自己的额发,气氛骤然尴尬了下来。 白朴霄感觉到了男生的手足无措,再加上他还有课,便先离开了。 说来也巧,他刚走进教室又望向窗外时,就看见顾淮琛抱着一个纸袋回来了,他从纸袋里拿出一罐果汁一罐可乐,向对面的男生晃了晃,男生拿走可乐拉开拉环,就被喷出的泡沫溅了满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淮琛抱着肚子笑的肚子都痛了,“何宴你个白痴,这招我用了几百年了你居然还会上当,哈哈哈哈哈哈。” “……”何宴无语也懒得理他,直接撩起T恤下摆擦脸,刚把衣摆掀起来腰侧就被一只手掐了一下,他连忙放下衣服用手去挡,“操,你干嘛你。” “我怎么了我,我不是在干我喜欢你也喜欢的事嘛。”顾淮琛笑的一脸奸诈。 “走开啦,大白天的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看见怎么了?咱们学校又不是只有咱俩搞基。”顾淮琛表现的极其不要脸。 何宴满头黑线,“你不能换个好听点的词吗?比如说谈…什么的。” 顾淮琛看他越说声音越小,低头躲闪着不看自己,心里觉得可爱,便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不就是谈恋爱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那时,两人都年轻,每天都有着满腔的爱意急于向对方抒发,他们几乎不在大庭广众下做什么过分亲昵的动作,说话相处仍像之前做朋友时一样,但总是能让别人从中嗅出一丝不同的味道,甜丝丝的。 白朴霄在窗口,看着两个男生勾肩搭背的离开球场,就是从那时,他才开始对爱情有了期待。 同时,也对顾淮琛有了期待。 在他回忆中年轻朝气又深情的顾淮琛,此时正很没有形象的蹲在鱼池前,他刚从水中捞出一条看着不错的大鱼,那条大鱼就迫不及待的挣脱了他的束缚,蹦跶到了地上。 顾淮琛正要上前捉,就看到有一只脚轻轻的踩住了那条不断挣扎的鱼。 何宴弯下腰,疑惑地看着他,“顾淮琛,居然真是你。” 第十四章 何宴弯下腰,疑惑地看着他,“顾淮琛,居然真是你。” 他轻轻抬起脚,那条鱼又弱弱的挣扎了几下,之后被顾淮琛捉在了手里,“老板”,他转身说“我就要这一条了。”生命力这么旺盛,可见十分新鲜。 “你买这么大一条鱼?”何宴凑近,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袋子,“你要做剁椒鱼头?”他和顾淮琛认识那么久,知道对方唯一会做的就是这么一道菜了,也就是因为他专一于剁椒鱼头,所以这道菜他的确做得非常不错,堪比大师水平。 “太好啦”何宴笑笑,“我今天有口福了。” 顾淮琛看他笑,自己也就不由自主的扯起了一边嘴角,何宴明明也是二十多岁的男人了,但是把黑色毛线帽盖的低低的,露出秀气的眉眼,也和刚出大学校园时没什么差别,他仅仅是看着他,心跳便又不受控制的跳起来,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可他还是对这个人有感觉,尽管他苦苦克制,一遍一遍逼迫自己狠性绝情,可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顾淮琛买完东西,就和何宴一起往家走,何宴两手也抱着一个大纸袋,顾淮琛皱皱眉,问道“你拿的什么东西?”。 “这个啊,”何宴从纸袋里掏出一根胡萝卜,“我助理帮我买的无公害蔬菜,可爱吧。” 这根萝卜看着是挺新鲜可爱的,但是“……你自己吃呗,干嘛给我拿来?” “你之前不好好吃饭嘛,我又不会饿肚子,但我如果不管你,你早就饿晕过去了。”何宴看看顾淮琛买的东西,夸奖道“但是现在挺好的,还知道给自己捯饬这么复杂的菜。” 顾淮琛笑笑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走到了家门口,顾淮琛一直到拿出钥匙开门,才想起来他房间里还有一个白朴霄。 “哦,对了,我有一个朋友来找我。” “朋友?谁?”何宴边问边推开门,门刚一打开,他就看到了那个人。 白朴霄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那两人表情各异的进来,顾淮琛拿着东西进了厨房,何宴扫了一眼白朴霄,转头就准备走。 “何宴,”白朴霄叫住他“见到老朋友也不打个招呼啊。” 何宴对他极其不耐烦,连表面的和气也不愿意给,“我们俩熟吗?” “我们毕竟也认识那么多年了啊。”何宴看着他坐在米白色沙发上,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风情,他眉眼弯弯,一脸纯良,仍是那个表面云淡风轻的白朴霄。“今天下午,淮琛去机场接我回来的,说要做酸菜鱼给我吃呢。” “哦。”何宴点点头“那抱歉打扰你们了。”说罢,他转身就开门离开。 浑浑噩噩的走到车子旁,看见雨刷上夹着交警的罚单,又因为他刚看见顾淮琛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车身被划了好几条印子。 “操!”何宴心里气不过,猛的一脚踢上了轮胎,想到顾淮琛和白朴霄老友相见,把酒言欢,而自己在中午从市中心开车到城郊,蹲在菜地里挑挑拣拣,又把蔬菜一个个的在井水里冲干净,冰冷刺骨,又为了什么呢。 何宴拿出手机,“从机场直接接到家,还要亲自下厨做饭,顾淮琛,你可真贴心啊。”刚按完发送,他就后悔了,猛戳取消但屏幕上还是出现了发送成功的字样,他叹口气,探身从车子里拿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靠在车身上,对着夜空轻轻喷了一个烟圈。 他和顾淮琛,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为什么要去干涉顾淮琛的交友,更何况自己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对方,顾淮琛好不容易从家门迈出,逐渐康复,他一天天好转,就算那个让他好转的人不是自己,又有什么所谓呢。 这道理他明明都懂的,可是接受起来为什么就这么难? 何宴想,自己和顾淮琛,在很久之前就是朋友,而且做了八年,真正做恋人的时间反倒只有五六年,现在又做回朋友,应该很容易才对 ,可为什么他的心就好像缩在在一起似的,抽搐着疼。 他24岁那年,认为自己够坚强,认为自己可以忍受在顾淮琛活着的前提下失去任何和顾淮琛相关的东西,认为自己能扛起ZQ和顾淮琛的未来。 所以当他面对着满地的碎片和顾淮琛淌血的右手, 最终不再坚持。 他说:“好,我同意分手。” 他终究太高估自己。 第十五章 随着时装周的临近,何宴的工作也越来越忙,但是他还是得抽出时间去参加圈内的重要活动,Treasure晚宴。 Treasure晚宴是国内一线杂志《Treasure》举办的,届时众多模特和设计师都会参加,说实话,何宴并不讨厌party,但是在众多工作的积压下,还要抽出精力去应付party真的很让人头大,更何况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多么会排遣压力的人。 虽然晚宴会场的布置极其华丽,明星美人穿梭其中,而且还有不少日后可以帮上忙的赞助商,理应去应酬一番,可是他就是一点打不起精神,只是恹恹的倚在角落的桌子上灌酒。 “Vince?” 何宴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回过头,发现是Lily姐,他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说道:“怎么了?Lily姐。” “你身体不舒服啊?” “最近容易累,已经老啦。”何宴端起高脚杯,懒懒地说。 “要注意身体!你啊,别自己那么大包大揽的,姐姐之前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过度集权对你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我知道啦。”何宴只是笑,敷衍的表示他听到了。 Lily看他一脸微醺的样子,简直无语“天哪,这才刚开始,你怎么就醉成这样了!赶快去外面超市买解酒药吧。” “OK。”何宴伸手比个“3”的手势,头已经埋到了手臂之中了。 为什么啊,何宴心里想,因为自己酒品不好,所以在酒量练出来之后,他已经不会放纵自己喝醉了,这次怎么灌了自己这么多。他趴在桌子上,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想了点什么,之后回想到Lily姐说的话,才踉跄着起来买解酒药。 离开了温暖的会场,被凛冽的寒风一吹,酒便醒了一半,慢悠悠的走到路口超市买了解酒药和糖,却把解酒药揣进兜里把水果糖放进嘴中,路过地下停车场时何宴突然想到自己是开车来的,喝醉了一会还要找代驾,他心里觉得麻烦死了,又因为脑子被酒精充斥着,他无法再控制自己不去想顾淮琛,可是一想顾淮琛,他的头就更痛了。 正当何宴在顾淮琛和头痛之间恶性循环时,他一抬眼,就看到了真正的顾淮琛。 当时两人彼此对望了几秒钟,都不懂对方怎么会突然出现。 ******************************************************************************* 顾淮琛傍晚时到这附近看画展,看完画展出来已经是晚上了,正在他发愁要怎么回家时,就碰到了何宴,而且还是眼神已经迷蒙了的何宴,然后他就稀里糊涂的被某人留下来当代理驾驶了。 从何宴再进去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顾淮琛觉得仅仅是向大家告别不需要那么久,担心他发酒疯出什么乱子,正准备下车去看看,就看见何宴被两个女人搀着走出来了。 “没关系的,Lily姐,我可以送Vince回家,您先回去吧。”其中一个女人安堇说道。 “……可是,Vince醉得这么厉害,还是我送吧。”开玩笑,如果让安堇送,等何宴清醒自己就倒霉了。 “没事的……哎呀!”安堇正想继续劝服Lily,结果何宴直接向前栽了过去,他这一栽,便正好栽进了某人的怀里。 顾淮琛让何宴勉强靠着自己站好,对那两个已经愣住的女人说,“你们好,我是何先生的代驾,刚才何先生联系我让我送他回家,麻烦你们把他带出来,再见。”说完,就把何宴塞进了车子里。 “……Annie啊,”Lily在车子开出许久之后依然回不过神,“刚才那是顾淮琛吧?还什么代驾,他真当自己消失两年就没人记得他啦? 安堇看着远远开出的车子,也皱起了眉,轻声说道:“他就是和何宴水火不容又被何宴抢走ZQ的那个顾淮琛吧?我怎么觉得……”有些话,她咽下去了。 在这边的两人疑惑顾淮琛和何宴关系的同时,顾淮琛也在手忙脚乱的应付一个醉鬼,并且头都大了。 第十六章 何宴刚上车的时候还很安静,只是靠在车窗上睡觉,可是在顾淮琛过了几个红绿灯之后,他就明显的开始不老实了。 “停车。”本来只是在座位上哼哼唧唧的何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现在?马上就到了,你再呆一会好不好?”顾淮琛好言好语的哄他。 “快点!停车!”说完,何宴就直接拉开了车门,吓得顾淮琛赶忙在路边把车停了下来。车还没停稳,何宴就自己跌跌撞撞的跑下了车。 顾淮琛从车里下来,看见漫天夜色中,暖黄路灯下的何宴佝偻着腰,突然在心里涌起一阵难过。 他比之前瘦太多了,灰色风衣在腰间松松挽一个结,越发显得腰身单薄。 他走进,手轻轻拍着何宴的背,看见对方吐得辛苦,却又吐不出什么东西,忍不住皱皱眉,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你看看你,我之前就告诉过你,空腹不要喝酒,要不然有的是你难受的,你现在又忘了。”他递给对方一瓶水,又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放心?” 让我放心,让我离开,让我抛下所有过去所有回忆,再不用为你担忧为你心动,也再不给你伤痛。 何宴接过水杯漱口,听见他说话,不耐烦的撇撇嘴,“知道啦,顾阿妈。” 顾淮琛愣住了,眼前似乎是现在的何宴,却似乎又是十年前的何宴。 那时少年穿白色短袖T恤,浅色牛仔裤,弓着腰坐在足球场的草坪上,天是蔚蓝色的,飘着丝丝缕缕的云朵,微风拂过,少年轻薄的T恤随风而动,勾勒出两块形状优美的蝴蝶骨,他转过头,如墨的细碎刘海搭在光洁额头上,眉头轻轻皱起,责问道:“你也太慢了吧。” 少年将胳膊架在他身上,嘴里嘟囔个不停,“我刚才踢球的时候也没觉得疼,结果刚一结束就爬不起来了,队友都走完了你才过来,等的无聊死了。” “好啦,我都这样了,你就别骂我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随便让自己受伤的!我发誓!” “唉呀,你别再唠叨啦,顾阿妈。” “疼,当然疼。” “你亲亲我就不疼了。”少年看着他,小梨涡若隐若现,他慢慢凑近,少年也慢慢把眼睛闭上。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顾淮琛猛地清醒过来,眼前再不是温暖的午后,也非十年前甜蜜的曾经,那少年穿梭过十年的光阴,眉眼如旧,他坐在路边,双手托腮,看着自己,说道:“顾淮琛,你发什么呆?” 顾淮琛摇摇头,把其他不应该有的思绪从脑中清除,对何宴说道:“抱歉,来,我送你回家。”他把何宴从地上拉起,架着他走到车子旁,把他塞进副驾驶座位。 一路上,何宴倒是很安静,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顾淮琛被他盯的难受,强迫自己专心开车,想着把他送回家就解放了。好不容易到了家,何宴已经困得不行了,却仍保持着看他的姿势,顾淮琛把他一条胳膊架在肩膀,磕磕碰碰的把何宴送到了家门口,从他身上摸出钥匙开了门,小心的让何宴靠坐在玄关,蹲下丨身说道:“我走了,你……你稍微洗一下就睡吧”。 “嗯。”何宴点点头,直接向后躺倒,和衣睡在了玄关处。 “……”顾淮琛满头黑线,想了想,还是决定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他把何宴从地上拉起来,半扶半抱着他走进了浴室,何宴因为是从睡梦中被他吵醒,还犯着迷糊,乖乖的坐在盥洗台上,让顾淮琛给自己脱衣服。 当何宴真正裸裎面对他时,他才知道自己做的心理建设根本不值一提。何宴不再是之前纤细的豆芽菜身材,而是由于健身的缘故,肌理匀称紧致,皮肤白皙,双肩向下线条流畅,在腰间收成窄窄一截,而胸前两点红缨因为受了凉,颤巍巍的想要立起来。 顾淮琛连忙低下头,却被一双手抱了满怀,当何宴身体的温度隔着衣服传到自己身上时,他脑海中那根一直遏制他的弦,因为常年的紧绷,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他感觉身上开始发热,下丨身也隐隐抬起了头。 “不行!不行!顾淮琛你之前发过誓的!你别再接近他!别再害他了?”尽管他内心反复警告自己,可那根理智的弦,最终还是断了。 他猛的欺向何宴,吻向他的双唇,身子站在何宴双腿间,一只手卡住何宴后脑勺,一只手扶住他的腰,放肆的掠夺他口中的氧气,何宴被他粗野的吻逼得喘不过气,伸出手推拒,却被更紧的抱住,粗糙的牛仔衣反复摩擦着他的皮肤。 顾淮琛不顾章法的啃咬着他的嘴唇,内心是止不住的悲凉和火热交替。 老天啊,请你饶恕我的所作所为,请你宽宥我一晚上的时间,请你暂时忘记我曾经的誓言,我只想放丨纵这一晚,等到天明,我仍会遵守对你的约定,或者,如果有报复,请你全部降责于我身上,别伤害他半点。 “唔……淮琛……”顾淮琛听见何宴的呻丨吟,离开了他的双唇,何宴在他怀中,微笑着抬眼看他,他眼神湿漉漉的,双唇显示出被蹂丨躏后的红润。 “淮琛。”他说,伸出手抚上顾淮琛面颊,顾淮琛微微歪头,摩擦着他的手心,“没事的,淮琛。”顾淮琛知他其实仍有八分醉意,却读懂了他内心的挣扎不安,带着醉安慰他。 顾淮琛收紧双臂,将他抱向自己,把头深深埋在他的颈窝。 我那和我一样,苦苦挣扎的爱人啊,到何时,我们才能挣脱心灵的枷锁,回到那些曾经,那些青草白云,午后阳光,暖暖交融的曾经。 月光苦寒,春宵帐暖。 明早的太阳,还要很久才会升起,而夜,还很长。 第十七章 何宴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沉的觉了,当他被冬日温暖的阳光叫醒,并且刚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卧室沙发上的顾淮琛时,他几乎认为自己还是刚刚二十岁出头,任何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任何无关的人都没有出现,每次睡觉前最后一眼看的是这个人,睡醒后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仍是这个人。 但现实终是现实,顾淮琛看他醒来,声音疲惫的说:“你醒了,那我走了。” 何宴看他双眼下浓重的黑眼圈,一阵迷茫,问道:“顾淮琛?你怎么会在这里?一晚上没睡觉吗?” 顾淮琛看看他,随后低头两手按揉自己的太阳穴,轻声道:“你忘了……那也好。你又喝断片儿了吧?昨天我恰巧路过,送你回来而已。” “……”何宴点点头,“你在这干坐一夜?”他掀开被子起身,“要不你在我这儿睡会,我给你做点吃的。”本来何宴刚起床,知觉还没有那么敏感,结果他脚刚一放在地上,就感觉腰部酸疼,腿也酸涩的厉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顾淮琛连忙过来扶住他,将他紧紧抱住,一霎时,两人都十分尴尬。 何宴虽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但是大致也能猜到,顾淮琛是准备装傻到底,两人心照不宣的都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何宴轻轻挣开他,“我去给我助理打个电话,你睡会吧。”他拿了自己手机,边拨电话边走进卫生间,下意识的一瞥镜子,就愣在那里了,颈侧有个颜色很深的吻痕十分抢眼,轻轻碰碰就疼。 “操!”何宴低声骂道“他属狗的啊!”他把电话搁在洗手台上,开始在镜子里检查自己,正面其他地方倒是没有痕迹,转过身后背有几个淡淡的印记,大腿内侧被磨的红红的,后面也涨得厉害。 这下昨天发生了什么就显而易见了,而且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顾淮琛刚看见何宴走进卫生间就坐立难安,在客厅踌躇了许久还是决定做缩头乌龟,他在门外说:“何宴,我先走了。”然后不等对方回答就开门离开。 何宴听见他说,就赶忙出来,却也只看见门缝中顾淮琛的衣角一闪而过,他们两个,又被一扇门关在了两个世界。 何宴看着门发了一会呆,转身走进厨房,准备给自己做点吃的,却看见厨房一个锅里盛着煮的软趴趴的面条,另一个锅里熬着软软糯糯的粥,餐桌上放着两盒消炎药。他看着这些,指甲深深嵌进皮肤,强迫自己冷静,可还是上前一步猛地把锅掼在了地上,米粥洒了一地也溅了他一身。 顾淮琛,你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 顾淮琛离开温暖的房间,走进阳光灿烂却仍然寒冷的冬日,才勉强又找回自己的理智。 他一步步向公交车站走,想到昨夜,他本是想互相用手解决,结果发泄一次后又在对方两腿间射了一次,两次后,他是真想结束的,结果何宴醉醺醺的用臀缝蹭他,顾淮琛本来就欲丨火焚身,哑声问:“你干什么?”。 “你进来嘛……”何宴小声说,顾淮琛没理他,正想去冲冷水澡泻火,又听见何宴说:“老公,你进来嘛……” “……”顾淮琛眸色暗了暗,之前,他在床上逗得狠了,逼着对方叫过自己“哥哥”和“老公”,之后何宴为了让自己开心,经常叫老公,但那都是分手前的陈年旧事了,时隔多年又听到,顾淮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句“老公”燃尽了顾淮琛本就剩余不多的理智,他将何宴翻过身面对自己,把对方一条腿扣在自己腰间,朝着那个隐秘的所在缓缓推进,当他终于进入何宴身体,被那个温暖的地方包裹着时,才感觉自己另一半不知去向的灵魂又回来了,终于拼合成了一个完整的自己。 事后,顾淮琛揽着何宴靠坐在床头,心情格外好,他几乎破罐破摔的想以后都不要管那些鬼誓言了,于是又开始像之前那样耍流氓,问道:“老公让你舒服吗?” “嗯!”何宴点头。 “真的?比其他人舒服?” “哪有什么别人啊……” “你不是有好多小模特儿吗?”顾淮琛问出了这个让他介意了很久的问题。 “那是偶尔,”何宴醉眼朦胧的看他“非常非常偶尔。” “那那个Ash呢?你和他关系不是很好?他和我比谁好?”顾淮琛刚问完就觉得自己老脸挂不住,正要说点别的,就听见何宴说:“你好。”他说“你最好了。”他努力调动一团浆糊的脑子“还有,给他们八百个胆子,也没人敢上我的,开玩笑啊,不想混了他们。” 顾淮琛收紧双臂,让何宴靠在自己胸前,说道:“不管谁上谁,以后都没有别人了,好不好?你只跟我做。” “好啊!”何宴说完,又想到了一些模糊片段,便低下头,委屈地说:“你之前不要我。” “我哪有不要,那我以后都要,好吗?我们还像以前,只有对方,好不好?” “当然!”何宴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 顾淮琛笑笑,“那说定了,让我盖个戳。”说完,就吮上了对方的颈侧。 何宴任他亲着,其实已经困的不行了,等他亲完,才嘟囔着抱怨道,“幸亏是冬天,要不然我没办法出门了都。” 顾淮琛看何宴困得厉害,把他平放在枕头上,摸了摸那块吻痕,“你皮肤颜色淡,容易留印子。” “……对啊,就像之前那样,稍微不注意就不好出门了。”何宴迷迷糊糊说完,就进入了梦乡。 这无心的一句话,对顾淮琛不啻一道惊雷,打的他从云端坠落到地狱。 他眼前再不复当下的平和,而是回到了那混乱的一夜。乱糟糟的卧室,幽暗的光线,身下人的鲜血染红了被褥,他如梦初醒,心脏乱跳成一团,慌里慌张拿床单去擦,却怎么也止不住血,抱起身下已失去意识的人,颤颤巍巍去触他鼻息,才知道爱有一天也会成为折磨人的刑具。 顾淮琛将头靠在冰冷的公交车窗上,手机嘟嘟的震动了起来,他看向手机。 “hi!顾先生,虽然你不愿意见我,但是我要提醒你,又到了我们见面的时间咯,这周日别忘了哟。顺便,你喜欢的梭巴开维奇这周末在艺术宫开画展,我们要一起去哦。”短信来自他的心理医生。 顾淮琛合上手机,看,这才是现实。 他现在的爱,仍是刑具。 第十八章 顾淮琛的心理医生是从两年前开始跟他,开始时是每周一次会面,现在逐渐变为每月一次,也渐渐停了药物治疗,比起之前,已经康复太多。此时此刻,他正端着一杯热茶,坐在柔软的快要陷下去的沙发里,和心理医生做例行的精神分析。 “你刚才说现在已经不会做噩梦,也不会失眠了。那还会有难以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吗?”顾淮琛的心理医生姓唐,是个温和的中年男人,对他一直十分尽心,不仅仅当他是病人,更多的则是把他当做弟弟,很照顾他。 “没有……哦对了,最近又有了一次,我的身体不受大脑指挥,之后连大脑也不正常了。” “什么?”唐医生皱皱眉头“是什么情况下出现的?” “……就是我一个朋友,你之前见过的。” 唐医生点点头,继续问道:“那面对他时是什么感觉” “就是想……想接近他,但是……”顾淮琛低头看着茶杯,“但是我之前已经害过他一次了,不会再害他第二次……不会让他像我父母,还有妹妹那样。” “那不是你的错。”唐医生忍不住打断他,“你们之前本来就很要好,你现在只是在走回自己原来正常的生活轨道而已,没关系的。” 他曾经在顾淮琛病情最严重时,经不住老友的要求,对顾淮琛进行过远离何宴的心理暗示,而他现在无比后悔之前的举动,因为若不是他和何宴表哥那么莫名其妙的横插一脚,做没眼色打散鸳鸯的傻棒子,人家俩小情侣说不定早就迈向happy ending了。 “可是,”顾淮琛低声说,“我只是半路走岔了而已,为什么再想走回去这么难。” “……” 唐医生给顾淮琛治疗完,刚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也从隔壁走出的何宴。 “唐大哥。”何宴叫住他。 唐医生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表面上仍是和颜悦色的问:“怎么啦?宴宴?” “顾淮琛怎么样?他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东西啦。”唐医生看看他,“你脸色很不好哟,不是说要让你固原守精的嘛,小心肾虚哦。” 何宴脸一阵红一阵白,气急败坏地说:“你少转移话题!他到底说什么了?” “我有职业操守的,你再怎么问我,我也不~会~说~”唐医生伸出一根食指在何宴面前晃了晃。 “你现在给我来什么职业操守!”何宴打开那只在他眼前的爪子,“之前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安啦安啦,宴宴,哥哥自己刨的坑自己会埋得,保证一定让你们夫夫团聚,你放心啊。” “唐大哥,”何宴紧盯着他双眼,说道:“重要的不是我们怎样,是顾淮琛自己,他如果不能重新拿起设计纸,那他就永远不会痊愈。” 现在的顾淮琛,是不完整的顾淮琛。 ************************************回忆*************************************** 曾经,有人这样对他说。 “你八字太硬,一生必要经历大福大祸,和身边人总是缘分太浅,换句话说吧,孩子,你克人。” 那时顾淮琛17岁,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纪,听到这话,他扯起一边嘴角,“抱歉,我不信易学,我的神只有Brooke Meyer,什么时候他告诉我我克人,我再找大师您改运。” 24岁,他又一次提起这句话,“何宴,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个大师说我克人。” 何宴正在帮模特修改衣服的尺寸,听到这话,回头看向坐在高脚椅上的顾淮琛,那人皱着眉头,一副苦恼的样子。 “那大师说有个方法可以帮我改运,但是不能是我亲自去做,得是我的伴侣去做。” “做什么?”何宴问。 “就是在正午十二点的时候跪在十字路口,然后在面前摆几个碗,边敲边磕头边念大师给我写的咒语,这样我就会逢凶化吉。” 何宴无语,正要说什么,就听顾淮琛对模特说:“妹妹,你这鞋子穿着怎么这么别扭,不舒服吗?” 那模特是个刚入行的新人,不了解顾淮琛的秉性如何,实话实说道:“是不太舒服,前面……” “不舒服就对了!”顾淮琛打断她,“我最痛恨的就是‘舒适’这个概念!你可得好好练啊,要是在T台上摔倒,有你好看的。” 何宴正埋头把需要改动的地方记下来,懒得管他恫吓小模特,等到人家心惊胆战的试完裝离开,才从图纸里抬起头,“你逗人家干嘛呀?闲的。” 顾淮琛从何宴身后环着他,笑了笑,“哟!吃醋了。” “走开,你才吃醋呢!看上她正好,让她去十字路口帮你敲碗吧。” “说什么呢?帮我敲碗的只能是你!我不是看她年纪和诗琪一样就感觉很亲切嘛,所以才逗她玩。对了,今天诗琪参加完她们学校的舞会之后要回家,你也那么长时间没见她了,去我家看看她呗。” “你算了吧。”何宴挣脱开顾淮琛的手臂,“我回国之后哪天不是去的你家,至今还没看过我老妈,我再不回去看她就死定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到了下班,何宴还是被顾淮琛拐回了家。 “我要回我家!” “别玩欲擒故纵啊!” “谁欲擒故纵了!我要找我妈!” “你吃奶啊你天天找妈妈!我喂你更好喝的。”何宴欲哭无泪,简直想敲死他,顾淮琛继续道:“咱们之前忙时装周,回国又在折腾新产品,多久没做了?你就让我做一次吧,明天放你回家啊。” 何宴虽然没说话,但是态度明显放软了下来,顾淮琛摸摸他的头,“真乖。” ******************************************************************************* 顾诗琪打电话的时候,他和顾淮琛刚刚折腾完一次,倦得只想一觉睡过去。 顾淮琛伸手拿起手机,一手揽着何宴,“怎么了?诗琪?” “哥,我们结束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到家,提醒你一下,你可不要让我刚回家就目睹什么难以承受的画面啊。” “瞎说什么呢。”顾淮琛脸上有点挂不住,又问:“对了,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搭我同学顺风车呢。” “成。那我去院门口接你,还有10分钟到的时候给我短信。” 顾淮琛挂了电话,何宴看看他,问道,“你不用去接诗琪吗?” “嗯,我一会去门口接她。”说完,他又扑向了何宴,“我们再来一次?” “什么?顾大爷,您能不老夫聊发少年狂吗?!小心您的老腰……唔……嗯……慢、慢点……” 这次之后,何宴是真的困到不行,顾淮琛穿好衣服,用手轻轻拨他的头,“何宴,快起来,我帮你去洗洗。”他们这次做的嗨了,顾淮琛没戴套子就直接射进了何宴体内。 “嗯?没事,你下去吧,我一会自己洗。”何宴说完就又要埋头睡。 “你一会肚子疼的,听话,快起来,而且你也不想让诗琪看笑话吧。” “没关系,就让它在里面呆一会,你赶快下去吧。” 顾淮琛忍住笑,心里默默吐槽这句话,帮他盖好被子就先出门了。 何宴在顾淮琛走后,就被噩梦魇住了,在梦里他看见顾淮琛陷在沼泽地里,怎么也出不来,他急的要命,却无法动弹,也发不出声音,又看见一条蛇沿着顾淮琛的肩膀出现,猛地打了个冷颤,从梦里惊醒。 何宴坐起来大口喘气,摸了摸满头的冷汗,仔细一听,发现自己的手机在响,他艰难的挪下床,接起电话。 “喂?”是顾淮琛。 “……”何宴听到电话,一颗狂跳的心才恢复平静,他定定神,说道“怎么了?没有接到诗琪吗?” “嗯,我一会往前面十字路口走走看,打电话就是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何宴抬头看表,发现顾淮琛才下去十几分钟,但他在梦里像被困了一整天似的。 “我想问你,你饿不饿?” “哈?” “前面超市旁边新开了个卖鸭脖子的,我想问你吃不吃鸭脖子。” “……”难道不是要吃鹅肝松露配红酒吗,吃什么鸭脖子“……不吃。” “那好吧,你睡醒没?自己清理一下吧乖。诗琪手机估计没电关机了,我去前面路口看看她是不是提前下车了,咱们这车停太多不好掉头。” “你等一下!在原地等我一下!”何宴说完,就挂了电话,顾淮琛愣了会,再打去已经没人接了,他在原地站了没几分钟,就有一个身影狂奔着扑进了他怀里。 顾淮琛被惯性撞的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他下意识的收紧双臂,问道“怎么了?” 何宴放开他,“没事,你快去接诗琪吧,我在这等着,省的你们走岔了。” 顾淮琛皱眉,“真的没事?那你跑什么?” “哎呀,就是,就是……我做噩梦了,你快去吧,我没事的。” “噗嗤……”顾淮琛忍不住笑出声,“你不会就因为这个跑下来吧。行,那你在这等我们吧。” 何宴看他转身走了,自己便坐在了人行道的台阶上,下巴枕在膝盖,还没过一分钟,就有一双鞋又出现在视野中。 “嗯?”何宴抬头看着又返回的顾淮琛,只见他把外套脱下,罩在何宴身上,“都入秋了,昼夜温差这么大,你穿个短袖就下来了,而且你肯定也没有好好清理吧,小心明天……” “哎呀你别啰嗦了。”何宴打断他,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腿,“你快去吧,去前面看看诗琪是不是提前下车了” “那你在这等我。” “嗯。” 何宴看着顾淮琛转身,走过一个又一个路灯,他当时还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在目送顾淮琛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第十九章 顾淮琛走后,何宴坐在那里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来,他下来的急没带手机,便站起身向前走,想着去接接顾淮琛他们。刚走没多远,就听见一对夫妇说着什么,那话不断飘进他的耳朵。 “真吓人,咱们这儿不是治安挺好的吗?居然也会发生这种事。” “那是街角公园,平常都没有人去的,谁想得到还会发生命丨案。” 何宴听得一愣,心脏像是被一双手捏紧了,他心里想着不可能,身体却已经一刻不停歇的狂奔到公园,耳边只传来自己狂乱的心跳声,眼前浓重的夜色像是把他困在了黑暗里,让他永远看不到黎明摸不到尽头。 当他拨开稀稀拉拉的人群,映入眼帘的,就是顾淮琛。他跪在自己妹妹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那天,顾诗琪穿了顾淮琛亲自为她设计的礼服,他自己挑选布料,设计版型,缝制剪裁,才做成那条纯白不沾染一点尘埃的裙,此时,却被撕扯的看不出原形,蒙上了肮脏的尘土和刺目的鲜血。 何宴仍是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他慢慢走过去,只听见顾淮琛强抑住痛苦的声音:“诗琪,你再撑会儿,哥求你,你别离开我,都是我的错,都是哥哥的错,我求你……” 十八岁的顾诗琪,强撑着自己的一丝神智,轻轻回握哥哥的手,又艰难的向上抬眼,看向了何宴。 何宴也走近跪在她身边,艰涩的开口:“诗琪……”顾诗琪看着他,突然剧烈的喘了起来,颤抖着伸出手,何宴拉住她,贴在自己胸前,颤声说:“对不起,诗琪,对不起。”顾诗琪轻轻摇头,看向顾淮琛,贴在何宴胸前的手,微弱的动了动。何宴眼眶里浸满了泪,他伏低身体,在她耳边说:“你担心你哥哥?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诗琪,你别走,我求你,你如果走了……” 顾诗琪若是走了,那顾淮琛在这世上,便真是孑然一身再无亲人。 可她最终仍是没能逃脱死神的魔爪,在把孤独的哥哥交付出去后,便不甘不愿的闭上双眼就此长眠。 顾淮琛身边,只剩余他一人了。 ******************************************************************************* 他们坐在太平间外走廊的座椅上,惨淡的光线笼罩在两人身上。医院简单检查之后,何宴才知道顾诗琪身上不仅有几处致命刀伤,还有强迫性丨交的痕迹,其他的受伤情况要等详细检查的结果。 “对不起。”何宴低头,看着冷冰冰的地面,说道“如果不是我浪费你的时间,诗琪她……” 顾淮琛将头抵在身后的墙壁上,听见这话,伸出手抚上他低下的头,艰难开口“这件事,怪我只顾自己开心,偷懒没去接她,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 何宴抬头,看见顾淮琛面容疲惫,头发凌乱,眼睛死气沉沉。他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身体,“顾淮琛……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给诗琪报仇。”顾淮琛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自己,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见到妹妹倒在地上之后,便再不流动了,四肢百骸都是冰冷。 他们就保持这个姿势坐在那里,谁也没说一句话,过了会儿,顾淮琛的手机响了起来,何宴看他仍像没听到一样,便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接了。 “您好,请问您是顾诗琪的家属吗?” “凶手自首了。” 根据凶手自己所说,他开车送自家喝醉酒的少爷和少爷女朋友回家,走到一半便起了歹心,趁着少爷睡着拐着他女友进了小公园,又因为施暴过程中女方反应太过激烈,踢到他的私处,痛的脑子一热便难以控制,摸出刀子捅了几刀,反应过来后连忙上车逃走了,现在则是在自家少爷的劝说下前来自首。 警丨察转告完凶手的犯罪行为,拿出一个证物袋,说道:“这是他所使用的凶器,具体看刀口是否吻合还要等调查记录出来。” 顾淮琛从头至尾,都只是安静的听着这些话,不出一言。何宴伸手接过袋子,看了看,问道:“这就是凶器?” “是。” “……我们能见凶手吗?” “不好意思,这个不行,我们有规定。” 何宴把证物袋扔在桌上,冷笑道,“你们就想用这个所谓的犯罪行为来糊弄我们?!我们要见凶手!” “您冷静点。” “我冷静个屁!”何宴伸手抓住那警丨察的衣领,“我妹妹好好的出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现在还给我个这么傻的供词,你当我们没脑子!”那凶器看着普普通通,其实是Leatherman去年出的限量版,普通人家根本不会为了一把刀具砸这么多钱,财大气粗又对这些感兴趣的,多是家境良好又年龄尚轻的公子哥。 “您冷静……”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何宴一拳打在了脸上,那小警丨察也年轻,被这么冷不丁的一拳打下去,也上了火,“一小姑娘大半夜的穿那样在外面溜达,您怎么不早管?现在怪我们来了……” “操!你的意思是合着我们还得给凶手道歉!”何宴挣脱开劝架的人,又了扑上去。他当时是失去了理智,又觉得这些话听在顾淮琛耳中不知会多刺耳,害怕他多想,便一冲动就上了手,结果就被拘押在了派出所里。 何宴在派出所里关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便被取保候审,他走出派出所,就看见自己表哥倚在车旁,看见他出来,扬了扬眉。 “哟!不错啊!小宴宴还会袭丨警了,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何宴表哥名叫周令,大他六岁,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人称“政丨坛贵公子”。他几乎是从小看着何宴长大的,在他看来,自家表弟长得白白净净,又喜欢玩针线活,是怎么也做不出来打人而且还是打警丨察这种事的。 他打开车门,把何宴推进去,问道:“送你回哪儿去?回公司那儿还是你住的地儿?” “……送我回天明路吧。” “姓顾那小子那儿?”周令皱眉,“我可是请假出来保你,你知道我身份不方便还给我打电话,既然让我帮了忙难道还不打算对我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进去的?姓顾那小子又在哪儿呢?” 何宴不答,呆呆看着前方,低声说,“哥,我好像有场硬仗要打了。” 周令看向他,“什么硬仗?你遇上什么事儿了?” “……你有靠谱的律师介绍我认识吗?” “之前不是介绍了一个给你吗?那个不行?” “……有专门受理刑事案件的律师吗?” “……” 周令把何宴送到顾淮琛公寓楼下,看着他转身走远,眼前又出现了他苍白虚弱的小时候,他拉开车门,对着何宴背影喊道:“宴宴。” 何宴扭头看他,“怎么?” “……你注意身体。” 何宴笑笑,对他摆摆手,“你走吧,我没事儿的。” ******************************************************************************* 听到开门声的顾淮琛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借着幽暗的光线看见何宴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他声音哑哑的说。 顾淮琛将所有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何宴眨眨眼睛,适应了室内的昏暗,走向顾淮琛,蹲在他身前,用手抚上他的脸颊,“你一直在这坐着吗?饿不饿?我给你做点东西吃吧。” “好。”顾淮琛低低地说。 何宴起身进了厨房,正在切菜,有一双手从身后环上了他的腰,将下巴枕在他肩膀。 “怎么了?”何宴问。 “……”顾淮琛沉默了会儿,开口道:“何宴,你知道吗?在我出生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就先后去世了。我爸妈之前分别是战地摄影师和战地记者,我和诗琪出生后,我妈留在这儿照顾我们,一直和我爸分开。直到前几年,我爸年纪也大了,就决定回国,我妈去中东接他,因为什么事两人又滞留在那很久。” “我当时不开心,又心疼诗琪,所以在他们打电话时,一直指责他们,对他们说,希望他们做个负责任的父母,能赶回来参加诗琪的开学典礼。” “结果……”顾淮琛顿了顿,“他们为了提前回来,便坐了当地的私人飞机,途中出了意外,就那么坠入了山谷,连尸骨都找不到。” “……”何宴知道顾淮琛父母是空难去世,却不知道背后是这样的原因,他无话可说,扣紧了顾淮琛交叠在他身前的双手。 “几个月前,我就告诉诗琪说,要让她成为毕业舞会最闪耀的公主,诗琪嫌裙子太短,高跟鞋太高不舒服,是我非要让她穿的,如果不是鞋子太高不方便,诗琪也不会连逃走都没办法,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之前那算命的大师说的真对,我八字太硬,克人。” “其实我之前不信,觉得那都是胡扯,现在却由不得我不相信。” “跟在我身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顾淮琛紧闭双眼,嘴唇颤抖着,说道,“……你也走吧,我早晚有一天也会害了你的。” “我们就这样吧。” 第二十章 何宴与他表哥介绍的律师是在将近一周后见的面,律师姓陈,是他表哥智囊团的一员,两人约在他的律师事务所。 “你这个案子我已经了解过了。”陈律师翻了翻卷宗,对他说道,“证据充足,对我们很有利,现在就看你是想让被告加多赔偿费,还是在刑罚方面加重。不出意外的话,在刑罚方面我们是可以争取判对方无期甚至死刑的。” 何宴听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犹豫着开了口,“陈律师,我有一个猜测。您说真凶会不会另有其人?” 陈律师听到这话,表情骤然凝重了起来,“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这么说?是发现了什么吗?” “……”何宴顿了顿,实话实说道,“其实就是凶器。您也看过那把刀,可是一般人可能发现不了什么,但我们是做奢侈品方面,所以就比较了解。那刀看上去普普通通,其实是Leatherman的限量版,买着不便宜。我当时就有点怀疑了,于是就记下了编号,拜托我一个朋友查了购买记录。之后发现,当时购买者登记的名字,并不是这个凶手的名字。” 陈律师看看他,问道:“那你查的是谁的名字?” “言……” “等等。”何宴还没说完,就被陈律师打断了,言家老九也是官丨场上的,而且和周令打交道极多,整个言家大家族在年龄上与这个事件吻合的也只有一人。“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还了解到其他什么?都给我说说。” “……其他没了,我之后去现场看过。”何宴说道,“没有任何摄像头之类的东西,所以什么也查不到。” 陈律师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的意思是,有人顶罪串供,而真凶逍遥法外?” 何宴点点头,“当时凶手不是说车上还有一人吗?就是诗琪男友,还是他家少爷。我在想,那人会不会就是言家人?” “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了。”陈律师皱皱眉,叮嘱他道:“你先不要轻举妄动,什么也别去查,什么也别去做,我先去给周令说这件事,如果真是言家人,那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周令和言九渊源颇深,你也不想害了你表哥吧。” “我知道。”何宴答道,“我就是担心给表哥添麻烦,所以这件事只跟您说了。” 陈律师听完他这一番话,急着要去见周令,便与何宴约定改日再见,他边收拾东西,边问道:“怎么一直都是你在忙这些事?受害者家属呢?他怎么没有来?” 何宴愣了愣,低声说:“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没办法插手这些。” ******************************************************************************* 顾淮琛几天前,对他说“我们就这样吧。” 当时何宴听见对方低沉痛苦的声音,心都被揪紧了,他转过身,将顾淮琛抱在怀里,顾淮琛将额头抵在他肩窝,双手仍扣在他腰间。 “我不要。”何宴柔声安慰他,“你现在不冷静,等你冲动劲儿过了,就会后悔说这句话了。”他们两人在一起那么久,即使是气话,也从没说过分手之类的。 “……你没听我说吗?”顾淮琛的声音闷闷的传来,轻轻的气流喷的何宴脖子痒痒的,“……我克人,最终会害了你。” “才没有。”何宴抱紧了他,手轻轻抚上他后脑,“我和你认识以来,干什么都超级顺利的,你就是我的福星嘛,别再瞎想了好不好?更何况就算你克人,我也不怕的,我会和你一起承担,不会抛下你的。”他扶着顾淮琛的双肩,让他看着自己,眼神清澈明亮,“你也别老想着把我推开了,好不好?” “……”顾淮琛没说话,又拥住他。何宴猜不透他心里想些什么,只想着自己多陪陪他就会没事的,可是之后ZQ有新的系列要发布,又要忙案件的事,往往何宴忙到半夜到了家,就只见顾淮琛拉着窗帘睡觉。 顾淮琛之前是只夜猫子,通常晚上灵感迸发,精神亢奋。何宴不知道他是睡得早还是一整天都赖在床上,想和顾淮琛谈谈又担心打扰他休息,最后便只好什么也不说,上床侧身搂着他睡觉。 那时,他还是不够细心,很多问题刚开始没有放在心上,总觉得凭借顾淮琛极强的心理素质,能自己渡过难关,一遍一遍开导他反而是揭他伤口,而等到他真正开始意识到时,问题的雪球已经越堆越大,越来越难以解决了。 那天,他和陈律师分开后,便提早回了家,刚走进家门,就被满屋的狼藉吓了一跳。 地上扔着被撕碎的设计图纸,各种颜色花纹的布料被剪得破破烂烂,工具箱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几个模特假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装饰用的小珠子和纽扣更是遍地都是。 何宴小心翼翼迈过满地废墟,走进顾淮琛的设计室,顾淮琛经常在家里灵感爆发,所以设计室之前的墙上贴满了他的设计图纸,堆着他喜欢的昂贵布料,还有他玩票性质做的串珠饰品,算是他得意之作的聚集地了。 何宴看着设计室内的满地废墟,完全愣住了,因为顾淮琛之前对这些东西宝贝的很,可现在整个设计室内只有两个假人模特还安全,其中一个是顾淮琛曾经为他做的西装,另一个则是诗琪所穿的那件礼服裙。 顾淮琛当时做了两条一模一样的,一件纯白一件鲜红,最后诗琪选择的纯白色的,而这件红色的却又仿佛是被血染红一般。 何宴心下黯然,担心顾淮琛听见声音,扭头看了他一眼,哑声说:“……你回来了。” “……你怎么了?之前发什么脾气?”何宴走近他,环住他身体。 “没什么。”顾淮琛停顿了会儿,说道,“只是觉得之前的梦想,目标什么的挺搞笑的。生命都没有了,要这些华丽的破衣服干嘛。” “……”何宴无话可说,在之前,顾淮琛推崇的是华丽生活壮烈死去,认为一生就应华服美酒极尽奢侈,不迁就他人目光只顾自己畅快就好,所以ZQ的服装就极具他的个人特色,设计繁复华美,也就是顾淮琛所谓的“到极致的美”。 “何宴。”顾淮琛看向他,“我之前说的话,是认真的。”他顿了顿,“我们分手吧。” 何宴那时什么都说不出口,身体仿佛是被钉在了原地,眼见着顾淮琛烧掉那件西装。 曾经月光清辉透过窗洒在他桌案,他坐在顾淮琛腿上,顾淮琛双手抱住他,他说:“我第一次设计男装,只想你穿。” 头顶巨大射灯照着,顾淮琛把卷尺搭在脖子上,扯起一边嘴角,他说:“嗯……很好,腰和屁股显得性丨感死了。” 他走下T台,穿过重重人潮,被顾淮琛抱入怀中,感受着他温暖的胸膛和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他说:“何宴,你一辈子都要给我,别想逃得了。” 此时顾淮琛身后是跳跃的火苗,映照着他俊朗的眉眼,他那么平静的看着火光,看着曾经的一片夜色一案月光被融化,他说:“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一辈子。 第二十一章 几天后,何宴去和周令见面时,从自己表哥脸上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严肃表情。看他进来,周令按灭了烟,皱眉招手他过来。 “你坐下,我给你说正事。你怎么回事?怎么被卷到这种事儿里了?” “是顾淮琛他妹妹,她……” “我不管她妹妹。”周令不耐烦打断他,“不管是他妹还是他姐,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事儿你别管了,上面怎么判就怎么着了。还有,小陈和我关系太密切,也不能再用了,我给你找个刚回国的律师,让他全权代理,你别再因为这事出面了。” 何宴愣了愣,“也就是说,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周令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轻笑说,“真相是什么不重要,真像永远只在言家的嘴里。他说什么是真相,你就受着。重要的是你为了真相和言家死磕,那你才是真蠢。” 何宴低头,没说话。 周令看他这样,伸手敲了敲他面前的桌面,正声问道,“听见没有啊你?你从小就这样,表面答应,背后又有自己一套主意,这次听哥一句,别淌这浑水,言家水深的你难以想象。你哥自己都应付不来,更别提你了。” “哥。”何宴打断他,“你别再管这件事了,我自己找律师,自己查,你别牵扯进来就好。” “你这人!”周令瞪着他,“我是怕被牵扯吗?我是怕你受害!你一小设计师,言家那是你能对付的吗?更何况,如果这是你自己的事,哥哥帮你到底,这又不是你的事你瞎激动什么?你让顾淮琛自己来,他拿你堵枪口你不知道啊?也就是你傻,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数得挺嗨。” 何宴懒得辩驳,“你什么都不知道,瞎说什么。” “那是怎么了?那小子平时狂的尾巴恨不得翘天上,这次怎么躲你身后当缩头乌龟?”他看看自己何宴,顿了顿,沉声问,“你给我说实话,你这么想为顾淮琛出头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怎么了?” 何宴咬了咬下唇,抬头小声说,“我觉得,他精神不正常。” “精神不正常?”周令眯眼,想了想,对他说,“……我倒是认识一个挺不错的精神科医生。” ******************************************************************************* “PTSD综合症?”何宴坐在诊疗室,眼前的唐医生戴着细细金边的眼镜,仔细的看着检查表,“嗯。不过没关系,还不严重,让他在我这住上两个多月吧,给他做下心理疏导。” “在这儿住?”何宴看看坐在外间的顾淮琛,“不是不严重吗?怎么就突然住院?不能每周过来治疗吗?” 唐医生推推眼镜,“现在不严重,再放他在牛角尖儿走下去,就走到死路了。” “可是……” “周令!”唐医生喊了声,“你表弟不相信我,觉得我在诳他。” “没有没有。”何宴连忙否认,尴尬地说,“我知道您,您是个好医生。” “咳。”唐医生不好意思的低头,“别这么夸我。” “宴宴,老唐的水平全国都排的上号的。”周令走近,轻轻拍了拍唐医生肩膀,“相信哥,顾淮琛有什么病,都交给他,老唐厉害着呢。” “那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他什么时候能住院?”何宴问道。 “现在就直接登记吧。”唐医生利落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正好有床位,早治疗,早康复。” “……”何宴愣了愣,总觉得面前两人有点怪怪的。 “怎么?”唐医生看看他。 “没什么。”何宴提起笔,帮顾淮琛填住院表。 他认真低着头,便没注意到周令和唐侬暗暗的交换了眼神。 何宴帮顾淮琛办好住院手续,走向门外的静静靠墙站着的他,他倚进顾淮琛怀中,将下巴放在他肩膀。 “顾淮琛,这两个月,你好好听医生话啊。” “我会很想很想你的。” 何宴后来再想起,总觉得自己更年轻时,似乎是被顾淮琛护的太好了。所以当顾淮琛倒下后,才会傻傻的奋不顾身一个接一个往坑里跳。 可之后的每一天,都是仿若拔筋错骨般的被迫成长。 在顾淮琛住院之后,何宴开始全力投入对案子的调查,可每一步都前进的极其艰难。 他那时总算知道了周令话的意思,言家权丨力遮天,自己找的律师又畏首畏脚,生怕不小心触怒言家惹祸上身,而且案件的每个线索几乎全被言家截断了。 正在何宴烦恼时,事情在之后的某一天,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那天,何宴在试ZQ男装最后确定的一批新人模特,所有工作事宜结束后,一个小模特儿悄悄向他手心塞了一个纸团。 何宴静静抬了眼皮,转身正打算将纸团扔进纸篓,那个小模特却突然出声道,“Vince哥。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何宴回头,看向他,那模特瘦高个子,小麦肤色,资质在帅哥云集的时尚界只能说普通,他嘴角噙着势在必得的笑容,又重复道,“Vince哥,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带着他的经纪人急急忙忙冲来阻拦他,“Ash,你瞎说什么呢?快向Vince道歉!” “对不起。”他眼睛直直盯着何宴,“但我说的是真的。您真的不愿意,就花一分钟听听我到底有什么吗?” 一般的小模特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何宴略一沉吟,低声说,“你来我办公室。”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Ash没理会,直接跟着何宴走了出去。 两人走进办公室,何宴看着他,直接开口问,“你刚才那些话什么意思?” “Vince哥。”他轻轻笑笑,开口道,“你想动言家老三最宝贝的儿子,言家的长孙。” 何宴皱眉,“你怎么会知道?” Ash不答,“不容易吧?”他走近何宴,“Vince哥,你捧我,我就帮你。” “你?”他问,“你什么底细?居然动的了言家?” “不是我,可我背后有人能帮你。”他从怀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何宴,“考虑一下吧Vince哥,你只靠自己,是扳不倒三少的。” 何宴看着这张名片,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Ash也不介意,直接将它放在何宴的办公桌上后,径直开门离开了。 走之前,他回头对何宴说。 “你知道吗?Vince哥,我有预感,你不会让我等太久的。” 那张名片上,工工整整印着两个烫金字。 莫尘。 第二十二章 明亮的会客厅内,坐着三个男人,面前放了三盏装满热茶的杯子。 其中一个带金丝眼镜的,拿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放下后对另一个说,“阿九,你不知道,周令他这次有多不要脸,都能比得上你了。” 那人轻轻笑笑,对这多年老友无可奈何,他斜睨了周令一眼,说道,“怎么会,他这人,不是最正经了吗?” “他这次可不是这样,我的一世英明和职业道德都被周令扔去喂狗了。” “老唐!”周令喝止住了唐医生想要倾诉的愿望。 “怎么?”另一人轻轻搅拌着杯子,“你干了什么龌龊事儿还妄想瞒着我?你啊,对一个小孩儿也真够下的去手的。” 他这话说出,另一个人已经笑喷了,“阿九,这话你可真没资格说啊,周令还是比你有节操的。” “呵。”这人不屑的笑笑,“他这人向来又做婊丨子又立牌坊,这次到底是为了他表弟还是为了他自己的私欲,他本人最清楚。” 私欲吗? 周令闭闭眼,也许吧。 ******************************************************************************* 第一次见他时,他才5岁。 那时他还在上小学,全家由于父亲的调职到祖国最南部工作生活,已许久没回过家乡,在母亲因为不知什么事回去后不久,自己也被哥哥周司紧急请了假,从教室刚出来,就直接上了飞机。 他懵懵懂懂就被揪走了,期间无论他怎么问,周司也不告诉他原因。直到到了目的地,坐上了出租车,周司才零星的给他提了几句。 “咱们一个表弟,生了点儿病,回来看看我们俩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表弟?小姨家的?就是出生那时我入学,结果你和爸妈一起飞回家看的那个?”周令问。 “嗯,你记住了。”周司警告弟弟,“一会儿在小姨面前,可千万别瞎说八道,知道吗?” 周令和周司到医院时,就看见自己妈妈和她的妹妹在医院门前等着,周令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小姨了,可她还是如印象中那么年轻优雅。 张碧华走过来轻轻摸摸周令头顶,“几年不见,小令你都长这么高了?” “阿司。”她轻轻和周司拥抱,“好久不见了。真对不起,你们还上着学,就因为这种事跑回来。”她哽咽了一下,又说道,“小姨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宴宴其他哥哥姐姐的骨髓都不能成功配型,只好叫你们回来试试。” 周令妈妈忙安慰自己妹妹,“多大点儿事,宴宴的事儿就是你的事儿,你的事儿我能不上心吗?况且让这俩傻小子趁机放个假,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对啊小姨,没关系,我们课程也不紧张。”周司说道,又问,“宴宴现在在哪里?” “宴宴。”张碧华朝着一边招招手,便有一个小人儿朝她跑了过来,她抱起儿子,面向周司,“宴宴,你还认识他是谁吗?” 何宴睁着大大眼睛,想了一会儿,奶声奶气的说,“我想起来了,你是大哥哥。” “对啦,宴宴真聪明。”周司伸手抱过何宴,两个大人去找医生,周司抱着何宴带着周令走向病房。 等到自己妈妈和小姨消失在周令视线,他连忙对周司说,“哥,能让我也抱抱不?” “……”周司无语,“你的臭毛病又犯了是吧!” 周令这人,从小就喜欢又小又白又软的东西,为此,家里还养了许多小白狗小白猫小白兔们来寄托他的恶趣味。 当他接过何宴,小小软软的身体扑在他怀里时,周令的心简直都要被萌化了,“我丨操啊哥!”他难以抑制激动的说,“这也太可爱了吧!” 周司扶额,“……收收你那大叔的嘴脸啊老弟。” 几天之后出了检查结果,十分幸运的是两兄弟的骨髓都可以和何宴配型,所有人都开心的不行,当事人却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趴在垫子上玩积木。 周令作为实力正太控,也趴在垫子上陪他,“宴宴,你在玩儿乐高小人儿啊?” “嗯。”何宴停了会儿,对周令说,“小哥哥,你赶快走吧?” “为什么?”周令简直伤心,“宴宴你讨厌我啊?” “当然不是。”何宴看着他,“之前姐姐来看我,就有医生就给她打针抽血,打针可疼了,我不想让你疼。” “……没事儿。”周令轻轻戳戳他的脸颊,“小哥哥也是大人了,不怕打针。” 正当周司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奉献骨髓时,何宴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并且暂时取消了手术安排,两兄弟暂时没了用处,又飞回了学校。 分开时,已和大眼萌正太建立了深厚感情的周令极其愉快的享受了正太不舍离别的几颗眼泪。 再相见,是在周司的结婚典礼上。 那时,他十二岁,穿着宽宽大大的校服,就那样似笑非笑看着他。 “小哥哥。”他说,“你当初不是说好,要回来看我的吗?” 周令二十二岁毕业时,选择回首都发展,他刚把自己安顿好就去找了小姨。 或者说,去找何宴。 那时少年十六岁,已经历了拔高抽条,身量高瘦纤细,穿着白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黑色刘海儿软软趴在额头,下方是安静秀气的眉眼。 还是笑,颊边的小梨涡时隐时现,“二哥,欢迎回家。” “怎么是二哥,之前不都叫小哥哥吗?” “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叫不出口了。” “……还有啊,你干嘛一副欢迎游子归国的官方语气,一点都不带感情。” “那我代表我自己,欢迎你回家。” “……咱们要不要来个兄弟久别重逢的拥抱?” “……我看算了吧。” 周令仿佛没听到,上前一步,将人拥入怀中。 少年身体带着青春特有的气息,单薄又温暖。 何宴也抬手拥住表哥,重重拍了两下。 “矫情什么呀二哥。” ******************************************************************************* “喀。”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轻轻声响,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周令。 “你表弟那个相好,他到底什么病?” 周令冷笑,“有什么病?谁知道。总之进了老唐这儿,谁还能正常着出去?” “喂喂!”唐医生抗议,“是你硬逼着我违背职业道德给他做心理暗示的,现在倒反咬一口怪我?贱不死你啊老周。” 在席的第三人,放在桌下的右手,悄悄的动了动。 他站起身,对两个老朋友说,“不早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唐医生贼笑着对周令说,“现在阿九可跟我们不一样,人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在家等着他召唤呢。” 周令抬头看看他,并不说话。 “唐侬。”他伸手轻轻弹了唐医生脑门一下,“这种写给杂志看的新闻,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还不会分辨真假?” “回见。”他转身离开,剪裁考究的西装勾勒出完美的身形。 楼下司机看见他出来,连忙毕恭毕敬开了车门,“九少?回您公寓?” “嗯。”那人轻轻应了声,将头倚在车窗,看着手机上刚刚拨出的号码,轻轻扯动嘴角,笑了。 走到半路,便见一辆熟悉的车朝着医院方向疾驰而来。 “……动作这么快啊。” 第二十三章 那天,何宴正在和其他几个设计师一起看最新季度即将上市的成衣,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本以为是工作中的熟人换了手机号,便不假思索的接起了电话,“你好,请问……”他话还没说完,就从中听见了自己表哥的声音。 “你表弟那个相好,他到底什么病?” “有什么病?谁知道,总之进了老唐这儿,谁还能正常着出去?” “喂喂!是你硬逼着我违背职业道德给他做心理暗示的,现在倒反咬一口怪我啊。贱不死你啊老周。” 接着,电话便被挂断了。 仅仅是三句话,可是想表达的,已经足够了。 何宴急忙拿起车钥匙,一路狂奔着跑到停车场,途中撞到拿着厚厚样册打算给他看的助理,助理吃了一惊,大声朝他喊道,“喂,Vince哥,你要的东西我给你……” 话还没说完,何宴便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何宴从车库里取了车,上路直接将油门轰到最大档,他心急如焚的开着车,觉得自己真是蠢爆了,居然就这么相信了那个医生和自己表哥。 “拜托拜托。”他不断念道,“希望还来得及。顾淮琛,我现在就去接你回来。你他妈的不准给我有事啊!” 他将速度提到提到最大码,用比平时缩短了一半的时间赶到了医院,当他急匆匆跑上楼,就那么好巧不巧,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看到了周令和唐医生,两人正在互相调笑着,看到他,都是一愣。 周令皱眉看着气喘吁吁的表弟,何宴也看着他,眼神在他不自觉中满溢着攻击性。 周令心猛地揪了一下,暗暗担心他不会知道了吧。 “宴宴,你怎么来了?”周令勉力装作镇静的问。 何宴不看他也不回答,直接转向了唐医生,“顾淮琛呢?” “他在住院部……”唐医生心虚的回答。 “让我带他走。”何宴不容置疑的对唐医生说。 “何宴。”周令过来抓着他手臂,“你发什么神经,顾淮琛没治完病呢你带他走什么?不管你从谁那里听到什么,都别信。老唐是咱们市最好的心理医生了,你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心理医生?” “找谁都比找他好!”何宴狠狠甩开他手臂,“我是白痴才会对你说的所有话都深信不疑。你想知道我是从谁那里听说的?告诉你,就是从你自己嘴里!你的声音我会听不出来?!”他的眼睛因被愤怒充斥着而变得通红,“你们最好还没有搞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否则,就算你是我哥,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啊。”唐医生突然想起来什么,“阿九,不会是阿九吧。” 周令愣愣,咬牙切齿道,“言渊。” 唐医生走近何宴,好声对他说,“放心,没多严重的后果,首先时间短,而且我也没做太过火的心理暗示,一个人的心理不会那么容易击垮的。”他认真说,“我带你去找他,如果有什么事,我会负全责解决,放心吧。” 何宴没说话,跟着他去了住院部。 当护士将顾淮琛的病房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何宴震惊了。面前是一个小小四四方方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简单的两三样家具,顾淮琛背对他坐在椅子上,听见声音仿若没听见一样。 何宴深呼吸,努力压下自己快要爆炸的怒气,轻轻走近他身旁。 看到顾淮琛的样子,他是真的再忍不住了,他只将人送到这里不到十天,便已瘦到两颊凹陷,头发乱糟糟的,双眼布满红血丝。 何宴半跪在他面前,伸手紧紧拥住了呆呆坐着的顾淮琛。 他将头深深埋在顾淮琛胸前,嗅着许久未闻的熟悉味道,“顾淮琛。”他压下自己颤抖的声音,“我接你回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道歉,但不可挽回的后果,仍是因为他的粗心造成了。 唐医生看着这一幕,内心涌出了作为一个医生,无法遏制的后悔,可另一个人看着却不这样想。 自家表弟自从跟了这个小子,就一副被灌了迷魂汤的样子,全部身心都扑在这人身上,明明在美国给他找了轻松的设计师工作,他却偏偏撇下父母留在这小子身边苦哈哈的创业。 周令走近他,伸手将何宴拽起来,“你给我站起来。看见了吗?”他指着顾淮琛,“这小子本来就有毛病,你把他带走,还怎么让医生给他治疗?要我看,你就应该马上去美国找小姨他们,别在这儿唧唧歪歪……” 何宴忍了忍,还是一拳揍向他,“你他妈给我滚蛋!”他吼出了声。 周令话还没说完,便收到了这直接又突然的一拳,虽然何宴已收了力道,但周令的心口仍是难以忍受的痛了。 “你为了这个小子打我?”周令气的双唇颤抖,还有内心难以忽略却不想承认的悲哀。 何宴没有理他,转身去给顾淮琛收拾东西。 周令看着他背影,气不打一处来,他走向顾淮琛。 “喂!”唐医生阻拦不及,周令已经提脚狠狠向顾淮琛身上踹去。 这一脚用了他全部力气,却被半路冲出来的人挡了,何宴死死扑在顾淮琛身上,被一脚踹飞几步远。 周令没想到他会突然冲出来,看着何宴坐在地上,痛苦难忍的咬着下唇,又气又恨,“你他妈傻啊!他是你爹是你妈还是你儿子啊?!!” 何宴撑着地爬起来,一手扶着自己后腰,一手拉着顾淮琛,他路过自己表哥时,轻轻开口,说出的,却是决绝的话语。 “周令,以后,你再不是我表哥。” “我们绝交。” 周令被这话砸晕了,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怒声说,“你别忘了!我手里握着你的命!你的血!你将来如果再……” “那就让我死了吧。”何宴背对他,冷冷说道,“让我死了吧。” “你的骨髓,我不稀罕要了。” “……”看着两人逐渐消失的背影。周令狠狠锤向墙壁,“操!”唐医生似乎看见头顶的灯光轻轻摇晃,面对纠结痛苦的好友,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周令死死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回想到自己从十八岁起,因为周司的肾病,便决定提前去做一个禁欲养生的老人,随时准备好健康的骨髓,以防他长大旧病复发。 他觉得,何宴的命,是绑在他身上的。 结果,人家不稀罕。 “那就让我死了吧。” 第二十四章 周令正因为何宴的话气的恨不得捏死他时,自己的调任令就下来了,虽说上面早有让他下基层工作的打算,但这个时间点还是比他预想的早了许多。 周令的这次调职,职位不错,地点也很好,基本上是白捡的政丨绩,可就是来得太突然,任何部署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就被风风光光的赶走了。 周令走后,与顾诗琪有关调查的进展愈发艰难,顾淮琛的状况更是一塌糊涂,何宴被这一团事情逼得快疯了,尽管知道是饮鸩止渴,还是选择了向Ash求助。 当他和Ash相对坐在咖啡厅内,听到对方提出的条件后,饶是那时他涉世尚浅,还是觉得不对劲。 “只是捧红你?”何宴皱眉问,“这就是你帮我的理由?” Ash挑挑眉,不置可否的笑笑。 何宴打量了一下对面那人,“你的天资,自己拼出头,也不算很难吧。” “噗——”Ash极其没形象的笑出了声,“拜托,谁稀罕当模特儿啊,捧红我的意思,就是你当我金主咯。” “……”这下轮到何宴目瞪口呆了,“……金主?” “对啊,虽然你比我更像小白脸。” “……金主你才更是找错人了吧。”何宴推脱道,“我一小设计师,能给你什么?你就为了这个帮我?” “唉呀,这你就别管啦,我有我的打算,哪能告诉你。”Ash朝他眨眨眼,笑着说。 何宴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要通过我找别人?” “你还没我想得那么笨嘛。”Ash看着他,歪头笑笑,“对不起咯,把你当一个跳板。” “没有。”何宴淡淡开口,“这样最好。” 彼时,谁还没爱上谁,谁也没负了谁,两人坐在圆桌两边,互相冷静的交换条件,仅仅只是单纯的利用与被利用,反而是人与人之间最轻松的关系。 这世上所有事,一旦沾染上“情”字,便成了无解的难题。 ******************************************************************************* 有Ash的介入后,整个案件的调查开始顺利起来,案发现场的第三人也浮出水面,果然是言家的长孙,言澈。 言家第三代,只有这唯一一个孙子,自然宝贝的不得了,Ash背后,那个敢动拥有言家第二顺位继承权嫡长孙的神秘人,到底什么来头。 看着照片上瘦弱的少年,何宴皱皱眉,总觉得哪里不稳妥。 面前几位律师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期间他完全无法插嘴,对案件的真相细节更是无处了解。 “算啦。”何宴双手托腮,心想,“只要能抓到真凶,不管他是谁了。” 眼看自己虽然也陪着律师团忙碌了许久,但完全起不到任何帮助的作用,何宴站起身,对面前几位告辞,而唯有他离开时,才能看到几位律师笑脸欢送的正脸。 “尽管我不是你们老板,但好歹也是你们的委托人,你们这嫌弃表达的未免也太明显了。”何宴默默腹诽。 他从地下车库取了车,看着时间也还早,便提前回了家。 距离顾淮琛从医院回来已将近一个多月了,唐侬自从周令调职后,便一直打电话关心顾淮琛病况,想和他见上一面,又向何宴保证不会再出什么妖蛾子,一定会尽全力治好顾淮琛,何宴虽然怀疑,却也不得不妥协,毕竟以他自己的社会地位和人脉,是找不到比唐侬更好的医生的。 两人深入交谈后,何宴才知道周令让唐侬在顾淮琛心理脆弱时对他进行心理暗示,从而在根本上摧毁他们二人感情,但唐侬在与顾淮琛试探性的谈了话之后,觉得这事儿要比周令想象的严重复杂,如果真的做了心理暗示受挫的就不仅仅是顾淮琛的感情,说不好顾淮琛的人生都会玩儿完,于是刚刚起了头便赶快叫停,可只是这样,顾淮琛就难以承受了。 “他虽然看着很自信,却一直都难以释怀自己八字太硬克人,他父母的过世和如今顾诗琪的遇害更是让他把所有责任都推在自己身上,由此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接触外界也不是不能理解。” 何宴想起唐侬上次对他说的话,虽然正开着车,还是忍不住晃了会神儿,难道这么多年,自己就真的这么迟钝,从没发现顾淮琛强大外壳下的脆弱吗? 到家后,他刚打开房门,就听见激烈的游戏对决声,何宴皱皱眉,没走几步就看到唐侬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坐在地上的两人拿着游戏手柄,正在热火朝天的玩着。 “喂。”何宴朝沙发走过去,问唐侬,“这人怎么会在我家?” 顾淮琛旁边那人,穿着大红色高领毛衣,皮肤白腻的像上等的瓷器,微长头发在颈后卷出好看弧度,不是白朴霄是谁? “……哦,宴宴你回来了。”唐侬从沙发上直起身,摘下眼镜揉揉自己鼻梁,“他这一段经常来找顾淮琛玩儿,你可能回来晚没见到过,我都见他几回了。”他将眼镜带回,嘟嘟囔囔的说,“这俩小子,游戏声音大的恨不得吵死我。” 说完他一抬头,就看见何宴盯着面前两人背影,一脸阴郁。 “哟哟哟——”唐侬赶紧站起来,半推半哄的把何宴拉到阳台,“干嘛啊你,你看看你的表情。” 何宴低下头,并不作声。 “怎么?里面那个小美人儿,他喜欢顾淮琛?” “……” “不是我说你,宴宴,顾淮琛是个病人,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也不想听见我爱人天天在我耳边聊工作,又是鼓励我重新创作,又是告诉我公司全体员工多么需要我,你看看人家……”唐侬指指里面,“拿着游戏机过来,俩人玩的多开心,你就是纯粹给我工作添乱的。” 何宴猛地抬头,盯着他,忍耐了许久才开口,“你知道什么?!是我了解他还是你了解他?!他的工作才是他的命,不是赚钱手段更不是爱好,而是他十几年来唯一的生活支柱和信仰,你懂什么?”他顿顿,“更何况,顾淮琛从来不喜欢打游戏,他一直对我说看二次元屏幕看多了就丢失了对现实世界尺寸比例的敏感度,难道都是骗我的?你以为让他打游戏哄他开心就足够了?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唐侬看着何宴,也不争辩,淡淡开口,“可是现在,让他开心最难。” “……”何宴仿若突然被戳到痛脚般泄了气,他牙齿死死咬着下唇,自嘲笑道,“你的意思是,如今,我倒成了让他不开心的人了?” 一阵铃声打断沉默,何宴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双眉逐渐蹙紧,他边向唐侬示意边往外走,听着摄影师难以忍受的抱怨,轻叹口气,“行行行,我马上过去。” 随着他的离开,顾淮琛向着门外的方向,双眼轻飘飘的瞥了一眼。 唐侬扶扶眼镜,一秒不差的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动作。 第二十五章 何宴赶到公司时,摄影师便一脸发愁的走了过来,拿着相机让他看给Ash拍的片子。 “Vince,你看,这些根本不能用啊,这人是个外行吧?僵硬的跟冻了十几年的僵尸肉似的,这片子出来,那可不仅是砸我自己招牌……”他还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何宴轻轻拍拍他肩,朝披着毯子坐在一旁的Ash走过去。 他看见何宴走近,哼的一声把头撇了过去。 “……”何宴看他一脸需要被自己顺毛哄的样子,心里有点无语,却还是走到他面前,耐心劝他,“休息好了吗?好了的话就继续拍吧。” “我不拍了,妈的,谁稀罕当模特儿,这么可怜一点钱,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Ash故意提高声音说道,其他工作人员听到他这句话,都不免脸色一变。 何宴皱皱眉,内心也有点儿火起,但好歹顾及现在二人的关系,“……真不想拍,就走吧,我找其他人替你。” Ash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操。”他骂了一句,“我就是想轻松点儿工作才找你的,你倒好,直接把我换了,那我们合作个屁。还有,你之前除了带我去了几个聚会,有帮过我吗?这是你自己公司你还说踢我就踢我。”他扫了一圈周围,“你以为我真稀罕当模特儿?老子年薪比这所有人两年工资加起来都多!” “我知道。”何宴看着他,“可是你既然已经在做了,又何必不好好做?这样吊儿郎当不仅浪费大家时间,也是浪费你自己时间。” “那又怎样。”Ash恨恨的说,“我老板会管我一辈子,老子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 何宴低头轻叹,“你还是依靠自己更踏实,何况执着于他人,必有失望。” Ash一愣,瞪他一眼,“你少乌鸦嘴。”停了一会儿,又不情不愿闷闷开口,“我拍就是了。” ******************************************************************************* 等Ash勉勉强强拍完之后,走出摄影棚,已将近深夜了,他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何宴双手支在护栏旁,呆呆的看着一尘不染玻璃外的夜空,他穿着平展挺括的深色西装,愈发显得身形修长挺拔,霓虹灯牌时不时扫过脸颊,留下暖红色阴影。 听见脚步声,何宴转头,看见Ash抱着外套,停在他几步之外。 “收工了?”他问。 “嗯……”Ash顿顿,警觉的看着他,“你不会是在等着骂我吧?” “怎么会。”何宴轻轻笑笑,问道,“我送你回家?” “……” 何宴看他点点头,便转身向电梯走去,他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低着头,一步步走得极慢,Ash跟上他,“你干嘛这副表情?一副要跟我算账的样子,怪慎得慌。” 何宴怔了怔,知道他是误会了,“不关你事,现在不到我平时回家的时间。”看Ash还是一脸疑惑,开口解释道,“家里可能会有我不想看到的人。” Ash恍然大悟,撇撇嘴,“原来不是等我啊。” 两人无言走着,何宴没话找话开口,“你最近有接到什么case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Ash又受不了了,“你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呀!那么多个客户没一个要我的,你有没有好好帮我打点啊,我们当时可是说好了的。” 何宴觉得这家伙真是个绣花枕头,心累的说,“我帮你介绍,但你也要会好好推销自己啊,这么多客户居然没接到一个case!”他叹口气,“你也是人才了。” “我之前又没有做过模特儿哪会知道!” 两人边说边进了电梯,何宴却并没有按下负一层,而是上了楼,Ash亦步亦趋跟着他进了办公室,看着他拿了几个纸袋,把衣柜中的内衣外套,甚至鞋袜饰品都一套套装好,递给了Ash。 “拿着吧,搭配好的,直接穿就行,里面都有标签,去哪家面试就穿哪个牌子,你穿的靠谱,客户对你印象就会好。”他想了想,又问,“英文字母总看得懂吧?” “我英语好着呢!”Ash狠狠瞪了他一眼。 何宴轻轻对他笑笑,与他一起走出房间,踱到窗前,才发现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湿润的雨幕中。 “下雨了。”何宴看着打在窗上的密密雨滴,“居然这么大。” “妈的。” Ash抱着大堆纸袋,听见他低低骂了一声,“怎么了?” “……我开的敞篷。” Ash在心里笑开了花,让你不看天气预报,表面还是努力装作正经的说,“没关系,有顶呢。” “……这么大雨,肯定得漏。” 看着何宴一脸吃瘪的表情,Ash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笑出了声。 直到两人坐在了车上,他还是忍不住直抽抽。 “唉唉唉,你怎么这么可爱啊。”Ash边说,边凑近想捏他脸,却被何宴挥开了,“真是的,说好你送我,结果是我送你,咱们俩到底谁是谁金主啊?” 何宴纠正他许多次,让他别总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始终没用,后来他发觉,Ash频繁提起,似乎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在任何一场交易中陷得太深,便也由他去了。 外面雨下得极大,噼啪噼啪砸在车上,何宴伸出手指轻轻划过车窗。 下着雨,顾淮琛晚上应该会好睡一点。 他犹自想着,不知不觉中就到了院门口,“停这儿吧。”他对Ash说,“再里面你不好出去。” “切,我还以为你会请我上去咧。” 何宴笑笑,不接他话,打开车门下了车,“路上小心。” 刚走出去,就被雨劈头盖脸砸的视线模糊,他加快步伐正准备冒雨跑回家,就听见驾驶座门开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Ash搂进了怀中。 头顶黑伞挡去雨势,他们二人身高相仿,躲在一方宁静中,何宴瞬间晃了神,有点分不清身边人是谁,可纤细的胳膊和单薄的胸膛还是让他找回了神志,轻轻推开了Ash。 黑伞被塞进手中,Ash笑笑,还想着偷亲他一下,却被拨开,何宴略微严厉的说,“别闹了。” “切。”Ash皱皱鼻子,转身上车消失在夜色中。 送走Ash,撑伞顶着雨到了家,身上也湿了大半了,何宴轻手轻脚走近卧室,打开门往里瞥了一眼,看见顾淮琛裹在被子中睡的挺沉,便又静悄悄的关上门,去浴室冲走了浑身冰凉,换上睡衣进屋。 直到他上了床,才发现不对劲。 旁边的被子空空如也,顾淮琛他根本不在家。 “不会跑到哪里自杀了吧?”因为唐侬总是念叨的缘故,在发现顾淮琛不见之后,这是何宴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 随后他翻翻找找,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却止不住的抖,直到发现顾淮琛手机钱包钥匙都不见之后,才松了口气,随便披件夹克又冲进了雨里。 绕着院内转了两圈,没看见人影,何宴皱皱眉,站在雨中,默默想着大晚上他会去哪里,总不会是出去了吧。 突然,夜空亮起一道闪电,何宴面庞在那如白昼的一秒中变得煞白,一个可怕的想法涌入他的脑海,而后疯了般的向大院门口狂奔了起来。 ******************************************************************************* 院门口,有座巨大雕塑。 还上学时,何宴来这里找顾淮琛,第一次见那雕塑时,它又黑又亮极其威风,却被某人吐槽,分割根本不对啦。 现如今,那雕塑已渐渐陈旧,却在雨中显出许久未见的气势,似乎要把万物吞噬一般。 他的底座旁,倚着一个人。 那人看不出在雨里等了多久,他手里拿着折叠整齐的雨伞,自己却淋的浑身湿透了。 猛地一股酸涩涌了上来,何宴紧紧咬着嘴唇,克制着不让自己莫名其妙掉下眼泪。 “白痴。” 他撑着伞狂奔过去,脱下外套拢在那人身上,把雨伞罩在他头顶,感受着他浸入骨子里的湿冷,自己也忍不住冻得哆嗦起来,他用力摩挲着那人身体,狠狠吻上去,相触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着。 “顾淮琛你傻啊你!”带着哭腔的一句,泯没在暴雨中。 那雕塑是柄离了鞘的宝剑,如今高悬在那对紧紧贴合的恋人头顶,在密密匝匝雨中,发出了阴恻恻的光。 第二十六章 回到家里,何宴帮顾淮琛放了热水,拣起他丢在地上被淋湿的衣物放进洗衣机,看着旋转的滚筒,又想到刚才顾淮琛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淮琛苍白面容不断滴着水,青紫的嘴唇颤抖着,眼神却比四周冷雨更让人害怕,他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等到衣服洗完搭好了,何宴才为难的走到客厅,顾淮琛坐在沙发上,单手拿着杯子,正在低头小口喝着,他蹭坐到顾淮琛脚边,两手互相抠着,顾淮琛向下看,正好看到何宴被淋湿成深灰色睡衣下小片白皙的脖颈,他喉咙动了动,转开了视线。 “顾淮琛。”何宴犹疑着开口,“你别误会啊,那人和我没什么关系,就是朋友而已,不对,连朋友也算不上,我们刚认识一个多月……” “喀。”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顾淮琛把杯子搁在茶几上,起身走了。 操。 何宴趴到茶几上,恨不得回去给自己和Ash一人一个耳光。 唐侬知道这件事之后,更是无语。 “宴宴啊宴宴。”他站在何宴面前,不住的摇头,“你这不是,给我找事儿呢吗你?你知道什么叫一朝回到解放前吗?你这不是耽误我工作呢吗?你以为我是有多闲啊?” 何宴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不出声,自己也知道自己犯了错。 唐侬看小孩儿把自己怄的眼圈红成兔子了,拍了拍他,“行了行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也别悔了,再从头开始吧。” 何宴起身走向屋内,顾淮琛安静坐在白朴霄身旁,长长了的发梢窝在脑后,微微带笑,侧脸模糊在傍晚夕阳中。 “白朴霄。”他弯腰凑近白朴霄身旁,用从没有过的温和声音对他说,“你歇歇眼睛,让我玩会儿成吗?” 这声音让白朴霄有点发毛,他扭脸看着何宴,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那人便丢下手柄,站起身回了房间。 两人都愣了愣,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后。 “咳——”白朴霄摸摸鼻子,扯起一边嘴角,“要不咱俩玩一局?” 何宴没理他,盯着被关上的门,像要把它盯穿了。 晚上,何宴在客厅打地铺,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顾淮琛晚上睡的更不安稳,他听了唐侬的建议,暂时和顾淮琛分开睡。本来他睡次卧,结果几天前的深夜模糊听见顾淮琛开门出去的声音,吓得他瞬间清醒,赶快披上衣服追了出去。之后为了防止顾淮琛再偷偷溜出去,何宴把被褥搬到了客厅地板上。 这天午夜,顾淮琛房门又开了,何宴揉着眼睛也坐起身,随便拿起身边外套,急急忙忙穿上鞋,跟着顾淮琛一起出去了。 夜深的如浓墨般,即使是这个繁华的都市,路上也没有多少行人,何宴趿拉着步子,一个接一个打着哈欠。 他已经连续几天晚上没睡觉,只中午趴在办公室桌上小睡一会儿,身上乏的不行,抬眼看看四周,已经快绕了半个市区了,再这样下去顾淮琛简直可以去参加环城马拉松比赛了。 何宴冲他背影做了个鬼脸,屈起大拇指和食指,虚空的弹了他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会儿,顾淮琛便停了下来,随意坐在马路牙子上,何宴舒了口气,倚坐在路边自动贩售机后,眼皮直打架,他掏出口袋里香烟,一根一根抽着提神,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手中香烟慢慢燃尽,眼看星点红光就要爬上细白手指,一只手赶忙凑近,将那烟头抽了出来。 ******************************************************************************* 何宴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从贩售机旁直起身子。随着他起身,身上衣服险些掉下去,他一手抓着,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顾淮琛深幽的双眼。 “……”顾淮琛看他醒了,垂下眼睛,避开相接视线。低下头后,就能看见地上散落的烟蒂,他不自觉的皱皱眉。 “……”何宴顺着他视线,看向脚边烟头,心里大呼不妙,连忙将烟头拾进手心,站起来想扔进垃圾桶,可他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睡觉,一条腿失去知觉了,坐着还没有感觉,站起来刚迈了一步,就失去重心,身体直直向前倒去。 一只手臂伸来拦腰将人捞起,抱进自己怀里。 何宴愣愣,发现自己后背贴在顾淮琛胸膛,腰间的胳膊紧紧环着,耳边感受到痒痒的呼吸,顾淮琛微微弓身,脸颊在他脑袋旁轻轻蹭着。 晨起的太阳从云层中发出暖洋洋的光,何宴眯起眼睛,将身体轻靠在顾淮琛怀中,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担心打扰这久违的亲昵。 可他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何宴心里低骂,从口袋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后连忙给挂了,刚挂了没几秒却又打来,来来回回几次。顾淮琛放开手臂,走到何宴面前蹲下丨身,双手用力扳起他的脚板。 “痛痛痛痛痛——”这一下狠的整条腿韧带都麻了,何宴另一只腿在地上蹦跶着想要脱离魔掌,脚却被顾淮琛死死握住无法动弹。 “疼啊顾淮琛——”他开口求饶,一手撑在顾淮琛肩膀。 顾淮琛顿顿,伸出一手轻握自己肩上的手,再下手时已放轻了力道。 “……”何宴看着顾淮琛头顶,伸出手轻轻揉揉他头发。 可下一秒,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何宴简直气急败坏想把手机扔了,正准备按关机键,却发现这次还有一条短信进来了。 Ash只打了两个字,“要事!” 何宴怔怔,按下接通键。 “喂?” “啊!Vince哥你干嘛挂我电话?我有要紧事啊你这不是让我难做吗?!”Ash极大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 “别激动。”何宴小声阻止他的大嗓门,“说重点。” “重点?重点就是今天凌晨王律——” “等等。”何宴打断他,不想让顾淮琛听到这些话,把脚从顾淮琛手中挣出来,一瘸一拐的走近垃圾桶,离得够远了,才对Ash说,“你继续。” “王律师他们找到了决定性证据,要见见你,估计不久就要开庭了……” 何宴记下他说的碰面时间和地点,挂了电话,转身看到站在原地的顾淮琛。他低下头,唯有这次,就算怎么被顾淮琛误会他也不会开口解释了。 顾淮琛也没说话,径直走过他身边,何宴默默跟上,两人中间隔着尴尬的距离,就这么回了家。 到家后,何宴将刚才在路上顺便买的早餐放在桌子上,迷迷糊糊说道,“顾淮琛你吃点儿东西吧。”说完,就直接扑倒在自己地铺上,转眼就睡着了。 还没睡几分钟,订的闹钟就嘟嘟嘟响了起来,他们约的是9点见面,何宴伸手够到自己手机,按断闹钟,揉揉眼睛爬起来,到盥洗室冲了个短暂的澡,换上正式的西装。 伸着脖子看到桌上的早餐已被吃了,他松了口气,对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顾淮琛说,“那我走了。” 走到玄关穿上鞋子,正准备开门,便有一个身影从他背后伸出一只手,“咣”的一声,门在他眼前应声而关。 何宴一惊,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一手支门的顾淮琛。 顾淮琛看着他眼底重重的黑眼圈,硬声说,“叫司机过来。” “哈?”何宴愣愣,转过身面对他,低头看表,“可是时间快来不及了……还是我自己开车吧,不会有事儿的啦。” 顾淮琛不为所动,双手支在门上,直直看着何宴眼睛,“叫司机过来。” 他转开视线,轻轻磨了磨后槽牙,开口道,“不管跑去见谁,也不至于饥渴到这十几分钟都等不了。” 第二十七章 等何宴赶到目的地时,那几个恨不得以分钟算酬劳的律师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他刚坐下还没喘口气,面前就被堆了一沓需要签字的文件。 几个律师分工明确,一个给他展示收集的证据,一个给他讲官丨司切入点,一个给他科普法丨律知识,三张利嘴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个不停,说的全是些无关紧要的话,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让他静心去看文件。 何宴还真没有这几个老狐狸所想象的那么蠢,看都不看直接傻傻按手印,又因为所有文件写的弯弯绕绕,晦涩不清,他看的极慢,就害怕又不小心被坑了,其他人本来还罗里吧嗦个不停,结果看他动作如此慢便也渐渐闭了嘴,不耐烦的频频看表。 等何宴看完了所有文件,已经将近晚上了,几个律师早对他没了好脸色,这么多东西看下来,虽然被丨告言澈背景树大根深,但这些证据也足够告死他了。只是中间翻过几张犯罪现场的照片和尸检报告,当天的惨烈回忆又涌上心头,他死死捏着几张纸,之前对面前三人的怀疑也烟消云散,不管怎样,只要能够让凶手偿命,其他事情他也不在乎了。 三个律师信心满满,说的何宴也迫不及待等着开庭了,在所有文件处理好后,王律师突然开口,“顾诗琪他家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亲哥哥?” 何宴愣愣,轻轻点了点头。 “她哥哥怎么一直没出现?难道真是受刺激得了精神病?” 何宴皱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他说道,“如果真的有精神刺激,最好能去开个证明,这样对我们更有利,到时再借用媒体,把家属的境地添油加醋渲染渲染,借着舆论也能打的言家翻不了身。” “不行。”何宴抬眼看他,“就这一点,绝对不行,其他事我都可以全力配合你们,可是她哥哥不能出现在大众面前,更何况还是以一个精神病人的身份,如果按你说的那样,他之后的人生也就全毁了。” 顾淮琛和自己不一样,他在这世界上就孤苦伶仃一个人,想捏死他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何宴那时在答应Ash条件时便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也会护着顾淮琛,不会让他被卷进这件事里。 何宴和三位律师告别后,坐到车上才感到饥肠辘辘,于是开车开到一半又掉了头,打算去买份酒楼的外卖捎回家。收音机里传来轻快的乐曲,顾诗琪的官丨司开始有了眉目让何宴着实很开心,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不自觉跟着音乐吹起了口哨。 另一边,白朴霄坐在顾淮琛家的客厅里,百无聊赖的按着游戏手柄。 “阿琛,你不要玩吗?”他背对着顾淮琛,开口问道。 顾淮琛斜躺在沙发上,身上一阵阵没由来的燥热,他按按额角,起身准备进屋,“朴霄你玩完之后直接走吧,不用叫我了,我现在进去睡会儿,头疼得厉害。” 白朴霄点点头,双眼仍紧盯着屏幕,腾出一只手对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直到顾淮琛轻轻掩上门,他才转过视线,瞟了一眼旁边两只高脚杯和里面残剩的红酒,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轻轻将耳朵贴了上去。 ******************************************************************************* 何宴拎着外卖盒回到家,正准备拿钥匙却发现大门并没有关,只是虚掩着,他愣愣,急忙推门进屋,将外卖放到桌上,径直朝着顾淮琛房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就顿住了,屋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纠缠的叠在一起。 仿若一道惊雷从天打下,虚弱感铺天盖地的漫上来,何宴身子晃了晃,呆呆的看着门缝里两人,他觉得自己应该赶快离开才对,可两条腿却如灌了铅似的无法动弹,他一动不动,近乎自虐般的,死死盯着他们。 顾淮琛静静的躺在床上,任由白朴霄解开自己衬衫,手指无意从胸膛滑过,他感觉自己下腹仿若被点着了,竟然对着他起了欲丨望。 他吃惊的皱皱眉,眼中染上疑惑,正努力压制着,耳边又传来白朴霄低低的嗓音,“阿琛,你下边,起来了……”边说着,便用冰凉的手指轻轻沿着他腰线下滑。 “喀哒”一声,皮带扣被白朴霄打开,他伏低身子,长长卷发从耳侧垂下,“……淮琛,我们试试吧,好不好?” 白朴霄双手所到之处带来不可思议的颤栗,顾淮琛紧闭双眼,遏制着自己的冲动,在白朴霄将手探入他裤子时,他狠狠抓住了白朴霄的手腕。 “?”白朴霄惊疑的看着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的顾淮琛,“怎么了?” 顾淮琛低垂的头被欲丨望熏染的通红,他喘着粗气,“……你给我下药。” 这次欲丨望来的突然又没有理由,他从未对白朴霄生过什么情丨爱之心,也并非未经世事的青涩少年,没理由这么容易被撩拨。 “淮琛。”白朴霄勉强挂起笑意,“不试试吗?说不定,会很爽呢。” 顾淮琛并不看他,低声开口,“你走吧。” 白朴霄咬咬下唇,内心各种情绪反复翻腾,他是情场上的老手,却总是在顾淮琛这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碰钉子,可越是如此,他的执念反而一年比一年更深重。 “你就这么看不上我?”白朴霄提高声音问他,“我到底哪点儿比不上何宴了?他如今放任我和你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一直都想告诉你却始终忍着……”他翻出手机,凶狠的不断划拉着,将何宴和Ash在聚会上的合影找出来,举到顾淮琛眼前,“看到了吗?这就是他背着你干的事儿,他现在和这个模特新秀打得火热,绿帽子给你戴的飞起,就你个傻子还蒙在鼓里!” 顾淮琛挥开他手并不想看,“走吧。”他用力按按自己太阳穴,冷冷又平静的开口,“以后,别再来了。” “……!!”白朴霄恨恨看着他,拿起自己衣服摔门跑了出去。 听见门被狠狠关上所发出的巨大声响,顾淮琛长出一口气,向后仰躺在床上。 “很好。”他想。 朋友,恋人,家人,他都不需要。 只剩他一个人,最好。 第二十八章 顾淮琛静躺了会儿,起身打算去冲凉水澡。他刚走出房间,就看见了坐在阴影里的何宴。 “……”顾淮琛看着他,无话可说,内心觉得极其可笑,他们彼此忠诚,彼此深爱,这么些年从未有过别人,却在这段时间里分别目睹爱人和他人“调情”。 何宴也不说话,直接站起来走向他,伸手抱住他后脑勺,闭眼吻了上去,顾淮琛的双唇如火般烧灼,他轻轻舔丨舐着,带着浓浓温情。 顾淮琛眸中的情丨欲渐渐加深,他挣脱何宴桎梏,哑着嗓子说道,“你也走……” 何宴双手环上顾淮琛脖子,在他锁骨印下一个个轻轻的吻,“顾淮琛”,他暂停动作,“白朴霄说的,都是假的,你别相信他的鬼话。” “是真是假有什么重要?”顾淮琛低声笑笑,“就算是真的,那也好了。” 何宴看向他,环在他颈后的双臂收紧,“你真这么觉得?”他咬咬牙,继续说道,“既然这样,你上次为什么生我闷气,刚才又为什么拒绝白朴霄?” 何宴伸手握住顾淮琛已经高涨的分丨身,嘴唇在他耳边轻轻碾磨,用气声轻轻说,“你明明还在乎我,求你了,操丨我。” 湿润的嘴唇在他颈边不断磨蹭着,何宴鼻腔里发出小小的呻丨吟,声音软腻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下一秒,顾淮琛便一把抱起他扔在床上,粗暴的扯开所有衣物阻碍,欺身压了上去。 何宴将双腿双手缠绕住顾淮琛,仿若没有骨头,紧紧缠着他,一下下讨好的吻过他额头,鼻梁,面颊,最终蔓延到嘴唇,舌头轻轻探触,又怯生生的不敢撬起牙关闯进去。 顾淮琛轻轻抽气,身下人的身体皮肤细滑温暖,就像春天轻轻拂过面容的柳条,他快要沉溺进去了。 他沿着腰际向后探进,草草扩张,便猛地一挺腰插了进去。 突然闯进的异物带来了强烈的不适应感和痛楚,两人结合的地方流下黏腻的液体,顾淮琛吃了一惊,竟然莽撞到伤了他,便想着退出来,可分丨身却被何宴死死夹住。 顾淮琛担心伤他更深,不敢乱动,哄道,“宝贝儿,你出血了,先放开我,听话。” “没关系。”何宴不松手,却将他抱得更紧,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毫无缝隙。 “让我痛吧,顾淮琛。” 拥抱再紧点吧,进入再深点吧,让我再痛点吧。 我该怎么救你呢? ******************************************************************************* 何宴双腿大张,脱力般趴在床上,身后的一次次撞击是陌生的,他痛的麻木了,眼前渐渐模糊。 他不受控制的想起他们彼此的初次,十九岁少年们仿佛突然开了窍,又似乎是爱到刻骨了,疯魔般的想结为一体,一个想索取,一个想将自己全副身心交付。 他们匆匆忙忙拉手跑出宿舍,迫不及待在旅馆走廊互相亲吻啃噬,陈旧房间里是顾淮琛温柔的安抚进入。当自己被对方填满时,因为快感而流下了一滴泪,却吓着了上方那人,低低的絮语哄着,细碎的吻轻轻落在全身,他错觉自己仿佛赤丨裸着被漫天花瓣掩埋,就此长眠不愿醒来。 “这下不会真的在他身下长睡不醒了吧。”何宴昏昏沉沉想,双手被缚在身后,身下一片滑腻。 他脑袋因为身后撞击而无力的来回晃动,终于不再强撑,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第二十九章 顾淮琛恢复理智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下的何宴双手被胶带紧紧缚在身后,双腿无力张开,身下的床单已被染成暗红。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小心拔出还在何宴体内的分丨身,红红白白的液体顺着他腿根流了一床单,后丨穴仍在流出细细的血迹。顾淮琛用牙齿狠狠咬开一圈圈缠在何宴手腕的胶带,捆绑的时间太长,两个手臂因为血液不流通而变得冷冰冰,他将何宴双臂平放在床单上,不断摩擦帮助血液流动。 从头至尾,何宴都如同坏了的布偶娃娃,任他动作,却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将何宴小心抱进怀里,何宴随着他的动作,脑袋无力向后仰,露出脆弱的脖颈。 顾淮琛颤抖着手,轻轻去探何宴鼻息,手指感受到的微弱气息让他僵硬的全身登时瘫软了下来,如同死里逃生般粗声喘气。 他草草为何宴擦干净身体,从衣柜中取出长至小腿的厚风衣,为他穿上。在系胸前扣子时,不可避免的看到他前胸一片狼藉的痕迹。 那痕迹早已超过了恋人间情丨趣,却如同野兽啃咬。 顾淮琛如同抱婴儿般,将何宴抱进自己怀中,想了想,还是拨通了电话。 没响几声,便被人接起。 “……顾淮琛啊。”听筒传来唐医生困倦的声音,“我虽然说过我的手机为你二十四小时开机,但你也不至于真的在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吧。” “唐大哥……”顾淮琛努力压抑颤抖的声音,问道,“您知道比较隐秘的医院吗?” “……哈?怎么了?你是磕着你命根了吗?” “……是何宴。”他顿顿说,“何宴他被我伤的很重,必须送医院,可是……” 唐医生被这话吓得瞌睡全跑了,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他自然知道一个男人被另一个伤得很重是什么意思,“去中心医院,从北门走,我在门口等你,帮你找人。抓紧时间。” 顾淮琛挂了电话,抱起何宴,让他的脸完全埋进自己胸膛,急急忙忙下了楼,将何宴小心安置在副驾驶座,为他系上安全带。 深夜的道路鲜少有车辆,顾淮琛将车开的飞快,何宴无力支撑自己身体,不断从座椅滑落,顾淮琛捉起他一只手,紧紧握住。 只用了五分多钟,他们就到了医院北门,远远就看见穿着厚棉衣的唐侬和几个推着急救病床的医护人员。顾淮琛小心将车停稳,赶忙下车解开何宴安全带将人抱了出来。 经过一路疾驰,何宴脑袋滑进衣领中,只露出头顶小小的发旋,浓黑大衣包裹住全身,只露出两条白皙纤细的小腿,一缕鲜红正沿着脚踝滴落在地上。 顾淮琛将他放在病床上,便立刻被推走了,等到做完手术被推出来时,已经接近早晨了。 他将何宴推回病房,看着他昏睡的面容,手指轻轻的摩挲他脸庞。 唐医生皱皱眉,将正深情凝视何宴的顾淮琛叫到无人的楼梯间。 “你搞什么鬼?”他厉声道,“难道现在还是毛头小子吗?没个轻重的!你知道你们这么玩过火是容易出人命的吗?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我之前给你说了那么多次,你如果不能控制自己情绪就先不要见何宴,你们俩一个两个,没一个放心里的。” 唐侬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谈恋爱,就是为了开心,那种互相折磨,你死我活,还自以为是情圣浪漫的不行的爱情,不如不要。” “听唐大哥一句话,别死犟着,世界上谁离了谁活不下去?” “我……”顾淮琛张了张口,却不再说话,低下了头。 唐医生教育了他一通,便离开去上班了。 顾淮琛走进病房,坐在何宴病床边,握起他的一只手。 他凝视着何宴,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伤你的……就是中途突然失了理智,对不起……”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只有最近,我天天赶你走,对你那么坏,你很伤心吧。” “你怎么那么傻,我都这样对你,你还紧贴着我。” 顾淮琛看向自己手掌,掌心感情线缠绕着另一条蜿蜒的掌纹。 “你之前说,这条掌纹就是你。” “可你明明知道我八字命重,却还是要和我扯上关系。” “何宴。” 他将手指悬空,划过他额头,鼻梁,嘴唇。 “我只要见到你,就总是想和你在一起。” “可我知道不行了……” “原来我还不信命,现在却不得不信。” “更何况,我的精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我的掌控,你又凡事都迁就我,这样害的只会是你。” “我爱你……” “现在这世界上,我只爱你……” 他连自己也不爱了。 顾淮琛起身,弯下腰,一个轻轻的吻印在何宴唇角。 何宴在昏迷中,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雨中,温热的雨点滴在他脸庞,又被温柔抹去。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可黑暗太强大无法抗拒。 他又昏睡过去。 ******************************************************************************* 待何宴睁开眼,已是当天下午了。 唐医生坐在他身旁。 “……”何宴看着他,愣了愣,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人又为何会在身旁。 “别这样看着我,要不是担心你名誉受损,我就给你助理打电话,或者帮你请护工了。”唐医生晃了晃手里何宴的手机。 何宴轻轻挑眉,“叫谁来其实我无所谓的。”他环顾四周,问道,“顾淮琛呢?” “不知道,我过来之后他就出去了,估计一会儿回来吧。”他看着何宴,“你应该庆幸周令现在不在,否则,不论是顾淮琛还是你,都没有好果子吃。” “唐医生。”何宴看向他,“拜托您,一定不要给我哥说,他一搀和,这事儿就复杂了。” 老周你好像被当成搅屎棍儿了,唐医生默默想。 “放心啦,我不会告诉他的,他一知道,不得鸡飞狗跳,我自己都脱不了干系。” 何宴笑笑,“那谢啦!” 他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小梨涡在颊边若有若无,唐侬伸手捏捏他脸,“别对我卖萌!你以为你哥不在我就不能骂你了?” “那你说吧。”何宴无所谓,“我听听看。” “你这小孩儿……”唐侬瞪他,“你们如果再过火一点儿你就没命了,你现在还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自己都不知道珍惜自己身体。” “不会啦。”他将头枕在双手上,淡淡开口,“顾淮琛怎么会让我死呢?他不舍得的。” 好像不知不觉被秀了一脸,唐医生黑线。 “只是因为我开始没在意他状态不对,发现之后已经被力量压制了,挣扎不出来。但是顾淮琛怎么可能真让我死,不会有事的。” “唉,随你吧。”唐医生叹气,“反正我做为顾淮琛的心理医生,已经警告过他离你远点儿了。他一见你,就容易荷尔蒙分泌过盛,情绪失控。但是你既然自己都不担心,我也就不管闲事了。” 何宴听见这话,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起势太猛导致伤口传来难以忍受的痛楚,他却顾不上了。 “……你对他说了什么?” 第三十章 何宴赶到顾淮琛家时,他正抱着一个封好的纸箱准备关门,看到本该在医院的何宴突然出现,忍不住皱皱眉。 “哈哈。看我多了解你。”何宴走近他,“我就知道你想跑到哪里躲起来。”他伸手去接顾淮琛手里箱子,对方却不放手。 “松手,顾淮琛!你不要听别人瞎说。”他直直盯着对方眼睛,“我没事儿,你不用这样。” “你快回医院吧。”看着他差劲的脸色,顾淮琛狠下心说道,“我之前也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分手吧,再这样纠缠下去,早晚害死你。” “为什么?”何宴问,“怎么就害死我了?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到底怎么样我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怎么总是乱相信别人话。” “别人说的是事实,怎么能不听?其实在一起这么久,我也烦了。”他顿顿,并不看何宴,“更何况,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总是想起……诗琪那晚在遭罪,她哥哥却玩得那么开心。” 他轻叹一口气,“你也走吧。” “诗琪的事儿我说了,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凶手付出代价的。”何宴抓着顾淮琛胳膊,着急对他说,“诗琪本来就不愿意看你孤孤单单一个人,你别这么固执好吗?别赶我走。” 顾淮琛低头,并不说话。 “你别跟我闹了。”何宴脸色惨白,勉强笑着说,“我现在伤口特别疼,你别再气我了行吗?” 顾淮琛看他一脸病气,却还强撑站着劝自己,内心又忍不住心疼了。 可是,他下定决心,这次要断干净了。 “你还要我怎么说?”顾淮琛冷冷看着他,“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还是你就这么贱,我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你还不死心?” 何宴愣愣看着他,眨眨眼睛却不知道说什么。 顾淮琛从未对他说过什么狠话,他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 “滚!听得懂吗?!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呆着吗?!”他声音压得极低,一步步逼近何宴。 “我注定是一辈子一个人的命,你他妈早晚要走,我请您早点滚行吗?” 何宴被他整懵了,不说话,但也不走,就那么直直站在他面前。 顾淮琛将手里箱子用力掼到地上,地面与玻璃瓶子相撞,传来刺耳的碎裂声。顾淮琛从中拣起一片玻璃碎片,伸开手掌对着何宴。 “这条线是你对吗?”他指着掌中那条缠绕在感情线上的掌纹,拿起玻璃片狠狠划了上去。 伤口渐渐显现,鲜血滴滴答答落下。 “够吗?够赶你走吗?还不够吗?!”他又狠狠划了上去,伤口深可见骨,“够吗?!现在够了吗?!” 他将玻璃片紧紧握在手心,整个手掌霎时被血染红了。 何宴如梦初醒般,想去触碰那只触目惊心的手,却被甩开。 “这些够了吧。”顾淮琛说,鲜血在脚下落了小小一滩。 如果这样能斩断我们的关系,也就好了。 “……”何宴轻轻点点头,眼睛渐渐蒙了一层雾气,“够了。” 他开口,每个字都仿若带着心头血泪,“你想分手,我依你。” 我凡事都依你。 说完,他神游般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 “你别搬家。”他紧紧咬住下唇,止住颤抖的声音,“这是诗琪和你父母住了那么多年的房子,你不想走的。你不用为了我搬家,我不会再来了。” 让我永远找得到你,即使不出现在你眼前。 ******************************************************************************* 闹剧结束后,顾淮琛呆呆坐在沙发上,手上的血仍然流着,他懒得处理,脚边是纸箱,里面有着沾了血的玻璃瓶和碎片。 这玻璃汽水瓶是何宴小时候亲自做了后送他的,或者说整个箱子都是曾经从他那里收到的礼物。 看着箱子里已经一塌糊涂的东西,顾淮琛叹口气,内心又开始后悔刚才那样对他。 他们有好的开始,却无法有好的结局。 好聚好散多好。 正在他出神的想着,门铃突然响了。 顾淮琛心漏跳了一拍,不知道是期待还是什么其他异样的心情,迫着他看也不看就冲去开了门,可门外站着一个三四十岁的陌生女人,被他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 “顾淮琛对吗?”那女人定定神,问道。 “您是……?” “我是咱们小区药店的,您手掌受伤了?” 顾淮琛愣愣,那女人已直接拿起他还没有停止流血的手。 “哎哟哟,这么严重,怎么搞的哟小伙子。”她径直提起药箱走了进去,坐在沙发上利落的替顾淮琛挑干净玻璃渣,又为他上药包扎。 从头至尾,顾淮琛都一声不吭的出神。 “小伙子,不疼吗?你喊都不喊一声啊,那个小伙子还让我下手轻点,说你是靠手吃饭的。” 顾淮琛听到这话,看向她,“大姐,让您上来那人……” “哦,他姓何。怎么了?你们是好朋友打架吗?唉,要大姐看啊,也是两个大小伙子了,打打闹闹在所难免,但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吧……” 顾淮琛听她絮絮叨叨说着,向后仰倒在沙发上,手上伤口那么深,却好像真的不疼。 十七岁时,他与何宴一起骑车,前面少年的T恤被风灌起,隐约露出一截纤细腰侧,顾淮琛看着,不自然的转移了目光。 “顾淮琛。”何宴转头看着他,笑容似乎比阳光更耀眼,冲他招招手,“快来。” 顾淮琛加速几步和他并行,他单手握把,另一手搭在顾淮琛肩膀,凑近他,“一直这样好不好?” “……”顾淮琛愣愣,忍不住笑了。 两人那时在暧昧期,天天说话都宛如猜哑谜,就等着谁能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 少年们找片草地躺着,颜色漂亮的山地车被随意的丢在一旁。何宴手指轻轻沿着那条缠绕在感情线上的掌纹分支摩挲。 顾淮琛用眼瞟他,自嘲的笑道,“永世孤鸾七杀格,怎么样,特厉害吧?” “那我当这条线怎么样?”何宴看着他,眼神毫不闪躲。 “我当这条线。” “我不会放你一个人的。” 手上伤口那么深,是真的不疼。 从心底割下一个人,很疼。 新年番外 1 寒假集训已经接近尾声了,自从何宴来到这个更干燥寒冷的北方城市,他的嗓子就没好过。嗓子疼虽然不是大病,但什么也吃不进,又说不出话的感觉还是很糟,他恹恹的坐在椅子上,一下一下削着笔。 “何宴。”顾淮琛突然出现,蹲在他面前,“好点儿没有?” “好多了。”话虽这么说,声音却嘶哑的像巫师一样。 顾淮琛皱皱眉,拿出保温杯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旁边,正要开口,一个女生站在他身后,轻轻叫他,他扭头,摸索着将杯子放在旁边小桌子上,转身跟那女生走了。 何宴看他背影,又看看冒着袅袅热气的水杯,恨恨的想,“操,老子疼死也不会喝他倒的水!” 老师进来后,按照惯例的布置了任务,又打趣的问有没有学生愿意做模特儿,何宴仍然拿着小刀专心的和笔头做斗争,就听见一个带着笑的声音喊出来,“何宴!” 他骇了一跳,小刀差点划伤手指,扭头狠狠瞪着罪魁祸首,而这时其他人也开始起哄,闹闹哄哄的喊着他的名字,何宴被拱的没办法了,只好放下笔走出去,老师帮他把长长刘海儿用发卡别在脑后,露出额头,他当时还是“没刘海儿会死星人”,光着脑门儿就手足无措,坐在教室中央不断抠着手。 顾淮琛拖着自己工具和别人换了位子,正正坐在何宴面前,拿出笔远远比了个十字,开始专心致志画画,他眼神在何宴和画板间来回扫着。 每看到他认真的模样,何宴总是心跳加速,而此时他又固态萌发。 “又来了。”他闷闷不乐的想。 2 两人结束集训回了家,开始最后的备考,何宴天天呆在家里,加湿器冲着自己狂吹,蜂蜜柚子茶猛灌,才避免了在考试时说不出话的窘境。 两人拎着工具箱辗转了多个学校,最后考完时,何宴的嗓子又开始冒烟了。 顾淮琛皱眉,指着不远处的超市让他去买瓶水喝,何宴摸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居然把钱包落在了候考室。 “你呀——”顾淮琛摸摸额头,掏出钱包给他,“你先去买,我帮你回去拿好了。” 何宴站在柜台前,等着矿泉水加热,他无所事事的打开钱包,愣住了。 在离开集训基地时,老师把所有人的全部作品都拍下来,洗成2寸照片。 顾淮琛的钱包里,放着他画的何宴。 笔触细腻温软。 3 艺考结束后,所有学生开了个包间庆祝,也上了几瓶啤酒。 其中一个同学倒了半杯递给何宴,他正要伸手去接,就被顾淮琛截走了。 “你真是不要自己嗓子了。” 何宴撇撇嘴,去够橙汁,却又被拦着。 “别喝这些甜不拉叽的。”顾淮琛顿顿,犹豫了会儿,还是掏出口袋,拿出小罐果茶,从中抽出一袋,放进开水里。 水中慢慢晕开淡黄色,何宴看着转头同别人说笑的顾淮琛的后脑勺。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花果茶? 4 他们吃完饭,蜂拥着走出酒店,一个好友从后面扑过来,左右手分别揽着他们二人肩膀,冲他说,“何宴儿,你考怎么样?”又转身看着顾淮琛,“你这家伙,信不信?后面一堆老师肯定打着架抢你?” 顾淮琛懒得理他,扭头扯起一边嘴角。 “看看,看看。”那人放开顾淮琛,双手环着何宴,“就是这副表情,一副老子牛丨逼大发了的表情。啊!!看着真是火大!!咱俩抱一起哭吧何宴儿。” 何宴内心默默吐槽,这位仁兄,我画的还是比你好太多了行吗。 顾淮琛一手扯过挂在何宴身上的人,胳膊也绕着他,“老子就是牛逼大发了,你不服?” 说完后,他放开那人,不顾身后哀嚎,正要伸手拐何宴肩膀,又硬生生顿住搔搔头发。 “走吧。”他不自然开口。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微妙的不同了。 5 除夕那晚,两人约好去天阶广场,结果何宴被他妈妈拦下了,说他大过年的就知道疯跑。 何宴使出浑身解数,又是卖萌又是给爷爷说单口相声,还和堂哥堂姐们摇着铃鼓热舞了一曲,才被他笑的眼角跌泪的妈摆着手赶走了。 他在寒风中骑着车,全身却仿佛要烧起来了。 到了顾淮琛家,兄妹俩给他开门。 何宴还处于比较兴奋的状态,看到顾诗琪小美女,立刻摆起pose,“月野兔,你的夜礼服假面,来啦!” 顾诗琪愣愣,后退一步,正经的说,“何宴哥哥好。” “唉呀,兔酱,你怎么啦~~~”何宴边说边伸出魔掌,伸出一半的爪子却被顾淮琛死死握住。 “地场卫!你冷静点。”他双手扳住何宴脸,让他看到客厅饭桌。 他愣了,一对夫妻也呆呆看着他。 何宴在顾淮琛家,从没见过除兄妹俩和保姆之外的人。 \(“▔□▔)/ “顾淮琛。”他转头向顾淮琛求救,“你怎么不告诉我叔叔阿姨回来了?” “唉,谁知道你没喝酒却疯的这么厉害,算了……”顾淮琛给他递了一个杯子,“给我爸妈敬杯酒吧。” 两夫妻举着酒杯。 何宴穿着白色毛衣,眼睛如小鹿,双手捧着一杯白水,不好意思开口,“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顾淮琛曲着一条腿,倚在墙上,嘴角噙着笑。 这幅画面,久久印在他脑海,却再没重现过。 6 两人正准备出门,顾淮琛妈妈突然站起来,朝何宴走来。 何宴傻傻的,和她轻轻拥抱。 “淮琛是个别扭孩子,你多体谅他。” 分开后,顾诗琪冲他眨眼,悄悄做了个美少女战士的动作。 两人出了门,走了一会儿,何宴觉得怪怪的,伸手摸摸口袋,摸出来了个大红包。 “……顾淮琛……”他迟疑着说,“你妈妈给了我压岁钱。” 顾淮琛瞟了一眼,“那就拿着呗。” “这是不是证明,你爸妈还挺喜欢我的?”何宴看着他,小心问道。 顾淮琛笑笑,何宴正看着手里的红包,没看见他眼角眉梢的笑意。 “喜欢。”他开口,“最喜欢了。” 7 走到停车的地方,才看见那还等着一个人,是他们在集训基地时,经常找顾淮琛的女生。 何宴愣愣,一路无言的看着她坐在顾淮琛后座,两人聊着各个学校的概况。 何宴放慢速度,和他们隔着一个车的距离。 两个学霸的话题,我就不掺和了,他想。 身上那份,躁动不安的火热,也好像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8 到了目的地,又看见了一个同学,那人看见顾淮琛带的女生,不满地说,“带她干嘛呀?真够没意思的。” 女生切了一声。 何宴看看他们,又转头看看顾淮琛,顾淮琛拉着他羽绒服袖管,对那两人说,“我们去买四杯饮料,你们占个好地方。” 两人找了个坐椅,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何宴听完顾淮琛所有前因后果,面上已不自觉的笑了,嘴上却还是嫌弃他,“你也真是,还当起媒婆了。” 顾淮琛长腿随意伸着,“将心比心嘛。” 将什么心,比什么心呢? 9 “我还以为,你喜欢她。”何宴两手捂着杯子,轻轻说道。 “我不喜欢她。”顾淮琛朝后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开口,“但我的确有喜欢的人。” “……” 那句是谁,就堵在嘴边,却如何也问不出来。 他的心,又开始砰砰跳动了。 10 两人又坐了会儿,起身去找其他两人,何宴喝完手中饮料后,心脏跳的简直快要厥过去了。 四人汇合后,站在拥挤人群中,他和顾淮琛贴的那么近,心脏已经快要冲破胸膛了。 何宴一手捂上心口,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旁边那人。 “顾淮琛,你在饮料里,掺了什么怪东西?” 顾淮琛愣愣,看他半晌,而后舒展眉头,一手覆上他捂在胸口的手,双眼比夜色还深沉。 “没什么,只是春丨药而已。” 那只是一瓶普通的饮料。 可世上,似乎没有比它还要强效的催丨情剂了。 11 头顶时钟开始倒计时,他们随着人群一起不经意喊着,过了零点,天空绽出巨大烟火,四周情侣突然纷纷吻在一起。 “……” “……” 两人都呆了,不约而同回想起刚才路上见到的宣传牌。 原来申请的吉尼斯纪录竟然是这个。 他们夹在一对对虐狗的情侣中,似乎看哪里都不合适。 于是一个观察着高空中秒针的轨迹,一个把自己脚上鞋带看出了一朵花。 12 四周人亲完了,队伍里骚动起来,两人被挤作一团,胸膛贴着胸膛,他们身高相仿,顾淮琛就比何宴高一点点。 他微微低头,扫过那人嘴唇,又转移视线,向上深深看着他眼睛。 “新年快乐。”顾淮琛说。 “新年快乐。”何宴回道。 我其实,喜欢你。 ……我也是。 第三十一章 何宴离开顾淮琛家,开着车在路上迷茫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己明明可以回自己公寓。 他许久没回过自己家了,进门后发现所有的家具都盖着防尘罩,何宴懒得收拾,直接走进卧室,掀起床上的防尘罩,在荡起的无数灰尘中,躺进了被子中。 一会儿还是找人收拾一下吧,之后估计得长住了。 何宴迷迷糊糊想着,却在厚厚窗帘拉着的房间,躺在充满灰尘味的床铺上浑浑噩噩睡了两天,身后伤口隐隐作痛,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却仿佛丧失了五感般没有察觉。 中途他渴到不行了,挣扎着爬起来开冰箱,却发现所有矿泉水都已经过期了。 他看着瓶子上的日期,自言自语默默念道,“原来已经在他那里住了两年多了。算啦,美好的单身生活在等着我。” 说完,过着“美好”单身生活的他爬起来就着水龙头灌了自己几口自来水,又躺回了床上,直到第三天下午,才像突然还魂般起床,飞快的冲了个凉水澡,拿着银行卡直奔4S店,不眨眼睛的刷了一辆看上许久的豪车,银行提示余额的短信立刻发来,何宴默默看了又默默删除,内心不起丝毫波澜。 他开着肖想了许久的豪车,径直驶向了发型设计沙龙。 老板及其热情的迎了出来。 “哇!Vince你换车啦?”他站在远处打量了一番,“真是酷炫啊。” 何宴没搭话,直接进了VIP房间,简简单单说了自己的要求,不管老板拿着剪刀一脸惊愕的表情。 当头发剪完后,何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愣了愣。 “没想到Vince你留光头也挺好看的。”老板站在何宴身后,观察着镜子里他。 失去了长长刘海儿的遮掩,何宴清秀精致的五官愈发夺目,面容白皙,眉若墨画,眼瞳像湿漉漉的黑曜石般。 “就是太素气了。”老板走近他,“要不要打个耳洞?” 结果,他坐在椅子上,一口气一共打了七个,左边四个,右边三个,穿透时的痛楚似乎让他找回了一些自己丧失的知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疼吧?”老板站在一旁,看着他穿洞。“都给你说会很疼了,你还要穿七个,这不是自找的吗?” “变变心情而已。”何宴淡淡回道。 当整整齐齐码着各式耳饰的黑色托盘举在他眼前,他看了看,选了蝴蝶样式的耳饰。 “为什么是蝴蝶?”结账时,老板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了。 何宴漫不经心的在账单上签名,“你就当我想成为梁山伯好了。” “噗。”老板忍不住笑了,“Vince你今天是来跟我逗乐子的吗。算啦,看在你新形象这么好看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下次你再告诉我,你今天这么像非主流高中少女是吃错了什么药。” 何宴放下笔,“能怎么?就是闲的。” Ash在酒吧柜台看见他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面前已摆了一堆空酒瓶,烟灰缸被塞得满满的。 “Vince?真是你?”Ash惊讶的看看他,“你怎么突然变成这种样子了?”他伸手摸摸他头,“还怪好看的。” 何宴不说话,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 “你也够没良心的,之前还说要捧我,结果我不找你你就不知道神隐到哪里去了,现在还在这扮演醉鬼。” “说话啊你,装什么傻。” 何宴白天还能强作镇定,结果到了深夜又加上酒劲,心情差到了极点,简直想去狠狠揍顾淮琛一顿。 他懒的理Ash,站起身准备换个清静地方,结果刚站起来,就顺着椅子滑到了地上,柜台空酒瓶噼噼啪啪掉了一地,在他脸旁炸开了花。 酒保吓了一跳,Ash连忙过来扶他,看见他没受伤才舒了一口气,从何宴身上翻出钱包结了账,架着他走出了酒吧。 室外的风使何宴灌了不少酒精的脑子彻底变成了一团浆糊,由着Ash拖着自己到处走。 Ash将他推上车,系好安全带,“去哪儿啊Vince?我可记不住你家路,去我家了啊。”何宴静静倚坐在副驾驶,走到半途,却开始用脑袋撞车窗。 他边撞边嘟嘟囔囔,Ash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但能听见咚咚咚的声音。 “哎哟我的祖宗,你这是发什么疯呢?”他伸长手臂从后座拿来靠枕,塞在何宴脑袋旁,听着不再发出声音才满足了。 到家后,他把何宴拖到自己床上,拿来热毛巾帮他擦脸,何宴睁眼望着天花板,任由他忙着。 “好啦。你睡吧,我去冲个澡。”Ash说完,便关上门出去了,何宴躺着发了会儿呆,还是坐起来从衣服口袋拿出自己手机,拨通了顾淮琛电话。 电话没有接通,忙音嘟嘟响着,他仍不死心,一遍一遍打着,却都是一样的结果。 “啪。”何宴狠狠将手机掷到地上,Ash洗完澡出来就听见这声音,他边擦头发边小心开门探进头去。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在何宴脸上,他毫无表情,双目虚空不知看向何处,一滴泪却沿着面颊滑落,带着落拓又圣洁的美。 “Vince?怎么了?”Ash打开门,走向他,“你哭什么?” 何宴没有说话,翻身背对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Ash凑近他,伸手摸摸他脸颊,上面有些微的湿意,他轻声问,“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我想睡会儿。”何宴哑声回答道。 Ash跪在床前,轻轻伸手拍着他,“你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何宴闭上眼,他从没这么希望自己能睡着,而再醒来时,发现这只是梦一场该有多好,可耳骨的痛却时刻提醒他,他现在所处的,就是现实。 之后的时光,耳骨的七个耳洞穿了又愈合,穿了再愈合。 虽然痛。 可唯有痛,才能证明他失了心,却还在活着。 第三十二章 Libra酒吧内。 震天响的音乐下,一堆俊男美女在舞池放肆扭着,Lily推开面前人群,直直走向了舞池中心。 那人穿着黑色西装裤,白衬衣已有些发皱,细条领带松松挂在脖子上,随着别人轻晃着。头顶五彩灯光打过,耳饰闪过一道刺目光芒。 “Vince?”她走近那人身前,“你居然还没走?”庆功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早已过了二十四小时了,而他还穿着发布会当天的衣服。 Vince转过身,双眼迷离了一会儿才对准焦距,他一只手臂横过来搭在Lily肩上,凑近她,“你可算是来了……” Lily皱皱眉,被猛烈的酒气熏得喘不过气,刚要开口,旁边走来几人敬酒,Vince摇晃着站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滴酒液沿着白皙脖颈流进胸膛,放下酒杯,笑的满面春风。 Lily在旁边静静看着他同那几人寒暄,是从何时开始,他如同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 送走他们后,Vince又搂着她,醉醺醺的低声问,“这次秀,怎么样?”听完后,站直身子,连喜悦都沾染了酒精的味道,喃喃道,“真好,真好。” “Vince。”Lily犹豫着开口,“姐虽然活的也不健康,没有什么立场说你,但是姐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年轻的时候身体底子打好了,年纪大了才不会那么辛苦……”她知道ZQ每天的工作量有多大多累,忍不住劝道。 Vince怔了一下,就短短的一瞬,好像脱去了妖孽魅惑的面具,露出本相,随后又无所谓的挑挑眉,满不在乎开口,“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人撞进他怀里,手里拿着高脚杯,举至头顶,大声喊道,“哟呼——活在当下。” Vince从背后环着他,闭着眼轻飘飘的笑着,Ash抬眼,大着舌头问候,“哟,Lily姐,您来啦?”边说着边转身,双手环着Vince脖子,趴在他肩上,另只手臂绕过他,将酒杯向自己嘴里送。 不小心滴下一滴,落在肩头,Ash埋首,轻轻舔了一下,Vince笑着避开,“别瞎闹——” 两人额头抵在一起,呼吸着彼此身上的酒气,Ash越发醉得厉害了,忘了平日禁忌,摸索着,轻轻从他嘴唇上吻过。 …… 刺耳的音乐似乎静止了,周遭的完美世界突然裂了个口子,碎片扎进他心里。何宴猛地后退一步,用手背疯狂擦着嘴唇,他看着Ash,而后像难忍痛苦般,弓下丨身子。 失魂落魄的走出舞池,走出酒吧,无视身边一个个愕然的面孔,踉跄着爬到自己车上,借着酒意,按下了那个已半年之久,再未按下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无人说话,听着彼此熟悉的声音,却仿佛成了陌路人。 这半年,他拼命工作拼命享乐,在圈里名声大噪,噪到母亲天天打越洋电话叮嘱他注意身体,他表面上嗯嗯啊啊答应,转眼又成了拼命三郎。 这样似乎很好,每天扑在设计图上,各个厂子轮流转,凌晨拖着重度浸染酒精的身子回家,刚打开门,就撑不住的蜷缩在地板上睡着了。 时间以秒计算,他腾不出空闲想别的。 似乎有很多话可以聊。 “顾淮琛,ZQ我给你带的还可以吧,我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顾淮琛,这半年我过的别提多潇洒了,老子从十六岁起就只能看到你,这下也睁开眼看了看世界。” “……顾淮琛,甩我之后,你还好吗?” 他有很多可说的,可一开口,就只有一句凝着血的“顾淮琛——” 他趴在方向盘上,半年来第一次哭出来,当泪不再是蒙在眼瞳的一层雾,满不在意的外壳也应声而落。这人不知道他伤心委屈,不知道他穿梭在灯红酒绿里心是怎样的荒凉,不知道他只在他面前才是完整的何宴,而不是那个单薄如符号的Vince。 他不知道他有多爱他。 听筒那边没有声音,却伴着那一声声凄然的“顾淮琛”,呼吸渐渐加重。 凉风从车的另一侧灌进来。 “瞅你那德性儿。”Ash冷眼看着趴在方向盘上不断呓语的何宴,掰开他的手拿出手机挂断,坐上副驾驶,点燃一根烟放进嘴里。 两人熟了后,他懒得再装那一副小傻子的样子讨他欢心,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痛苦。 半年前,他目睹了一次。 这人在自己家里高烧不退,耳朵伤口发炎的一塌糊涂,无数次挣扎着从昏睡中醒来看手机又睡过去。 这是他看到的,还有他看不到的。 几天后,何宴终于退了烧,脱力的靠在床头,自暴自弃的想着,他要,我帮他留着,他不要,滚得远远就好了。 可是,他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心。 分手后的第二年,何宴的思念到达了临界点,他悄悄尾随跑步的顾淮琛,开着车突然出现。 “好巧。” 耳骨的七只蝴蝶闪过夜灯璀璨的光。 他们如久未见面的老友彼此问候,之后一个在前面跑着,一个以极伤引擎的速度慢慢开车后面跟着。 看着顾淮琛默默跑着的背影,他总算能没出息的承认了。 我这辈子,除了他,不会去爱任何人了。 下章回忆结束 第三十三章 何宴原本以为,顾诗琪的官司很快就会有定论,可谁知竟旷日持久的持续了将近两年还没个结果。 到了现在,他才明白之前的自己蠢得要命,不清不楚的牵扯进了言家各个势力间的权力斗争,那至今没出现的人需要一个人在台面上对言三穷追猛打,而自己就这么被推到所有人之前。 他这两年,除了出现在时尚版面,还经常在社会版面露脸,之前的他留着光头,耳朵翩跹着七只小小的蝴蝶,坐在原告席上,不同意被告提出的任何和解,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士样,被媒体渲染成螳臂当车的孤胆英雄,可若不是周令在本市残余的势力,他早不知道自己现在去哪儿了。 现在渐渐取下所有装饰,头发慢慢留长,再不是曾经的样子,却已经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自己从案件中摘干净,或者说稍微低调点。 Ash通过他找到了新踏板,两人联系渐少,可他仍然尽职的在每场开庭前护送他到法丨院,他只静静坐着,听着双方律师不断出示各种证据驳斥各种指丨控,心里累得不行。 两年了,诗琪还不能瞑目。 又一次没有结果的结束了,法官宣布延期审理,原丨告律师利落的收拾卷宗,与何宴不说一句话,他不对自己负责,只对背后那人负责,何宴曾经也想从他那里了解些细节,可早就放弃了,他现在只希望能快点将凶手绳之以法,让自己和诗琪都安宁。 何宴避开围绕在大门的媒体,匆忙跑上了Ash等在暗处的车,车门将所有喧嚣阻隔,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Ash看向闭眼靠在座椅上休息的何宴,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何宴没有睁眼,淡淡开口,“是那人又让我做什么了吗?”他现在和Ash只是单纯的传话者与接收者的关系,所有话题大多围绕着那个神秘人。 “不是。”Ash否认,“……是William先生在今天上午过世了。” 何宴吃惊坐起,看向他,“怎么可能?我前一阵子还去看过他,老爷子手术后身子骨明明恢复得很好。” “恢复的再好也是将近八十岁了,抵抗力能有多强。”Ash将车子启动,“现在不少人都去他家吊唁了,也送你过去吗Vince?” 何宴点点头,对他说,“那我先睡会儿,等到了你叫我。” 再睁眼已经到了William先生在半山腰的别墅,里面聚集了不少圈子里得到过他提携的设计师们,何宴去和师母问候完,在走出房间时,撞见了许久不见的顾淮琛。 何宴愣在原地,呆呆看着他,他还是那么英俊高挑,站在人堆里仍然拔群出众。 他是顾淮琛,是william先生最得意最骄傲的弟子。 顾淮琛也看见了他,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两人已有将近一个月没见。 “你也来了。”何宴走向他。 “我从两周前就一直在老师这里。”顾淮琛顿了顿,“我们那一拨就差你没到,老师一直在埋怨你。” “哦。抱歉。”何宴低声说,“我前一段时间有点忙。” 顾淮琛静静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在躲我。” “躲你?”何宴轻轻笑笑,“我什么时候躲过你?我是真有事儿。”他抬头直直看向他,“你还好吗?” 又再一次目睹身边人逝去。 “没事儿。”顾淮琛笑笑,“你不用把我想的太脆弱,老师走的时候很安详,也没有任何遗憾。老师离开前几天我们都在后花园里,就像我们还是老师的学生那时候一样。” “……你想再去看看吗?”他问何宴。 两人步行至曾经走过千遍的花园,沿路银杏叶被秋霜染黄,在何宴更早时的记忆中,似乎从没有看过银杏叶变黄,他只记得笔直的小路,春日的樱花,苍翠欲滴的叶片,身边人十指紧扣的双手,笨拙的从手指中传达对彼此的爱意。 那些从前。 似乎只有春夏,而没有秋冬。 何宴闭闭眼,轻轻按按自己太阳穴,走到路边草地,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顾淮琛走近他,“你很累?看着脸色不好。” “嗯。”他向后躺倒,将挂在胸前的墨镜带上,“我就睡十分钟。” 顾淮琛坐在他旁边,那人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向睡着的何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重又留长了头发,短短碎发黑的如墨,不禁让人担心会在草地上留下墨渍。 他又想起了老师临终前说的话。 “淮琛你小子隐退快三年了,如果不是何宴帮你刷存在感,你早被喜新厌旧的时尚界抛到脑后了。”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也知道外界的传言都是鬼扯,说何宴架空你权力是不可能的。” “淮琛,何宴这两年撑你的ZQ撑得辛苦,他留前卫发型,戴的装饰花枝招展,立志要做ZQ活着的看板。” “他之前设计的东西明明和你大相径庭,现在却完全成了第二个顾淮琛。” “……这种打磨所有自己特色的方式,对他的职业生涯是致命打击。” 顾淮琛叹了口气,转头凝视何宴挺翘的鼻梁,形状优美的双唇,没有忍住,弯腰轻轻吻了他一下。 那人睡的极深,被骚扰了也一动不动。 顾淮琛低声笑笑,小心拿起他的墨镜,却在拿下来的一瞬间,看见了何宴墨黑的眸子映出了湛蓝天空和朵朵白云。 顾淮琛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墨镜也被失手扔在地上,样子就像偷亲了喜欢的人却被抓包的初中生。 糗大了。 何宴抬眼看他,一反常态的没过多纠缠,伸手够来自己被扔在远处地上的墨镜,架在头顶,安静的站起身走远了。 顾淮琛皱皱眉,看着他背影,总觉得哪里奇怪。 “何宴!” 他顿住身子,微微回头。 “……过几天诗琪生日,你要去看她吗?” 何宴点点头。 “周三对吧?我到时去你家接你。” 第三十四章 周三从墓园回来后,两人情绪都很低落,看着顾淮琛在家里给父母妹妹上香的背影,何宴简直无地自容。 黑白照片里的少女笑容明快。 “诗琪。”他在心里默默念道,“何宴哥是不是很没用,到现在都不能让你安心……” 他正犹自想着,顾淮琛突然转过身,看着斜倚在墙上的他。 何宴面对着整屋的顾家人,愈发心虚,连带着看顾淮琛也底气不足,他低头看表,“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顾淮琛欲言又止,“……要留下来吃午饭吗?” “……”何宴愣愣,他今天中午约了别人谈事,正在犹豫时,顾淮琛又连忙开口,“我今天中午做剁椒鱼头,一起吃吧。” 顾淮琛在厨房里做饭,何宴去阳台给助理打电话改时间,边说着,一个粉色的小纸箱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蹲下丨身,随意的翻开其中一个本子,又立刻合上。 那是顾诗琪的日记。 这时候,好好把箱子合上走出去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他却不由自主的又拿起那本日记。 刚才的短短一瞥中,两个字映入眼帘。 或者说整整一面,都是那两个字。 言澈。 何宴拿着纸箱,走进放着顾诗琪牌位的房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诗琪,何宴哥就看一下,就看一下,只看和言澈有关的方面,其他的何宴哥不会看的……我只是想,早日让你安心而已……” 他坐在桌前的地板上,翻开日记本,本来只是想看顾诗琪出事当天的日记内容,可渐渐却把几本日记都翻完了。 因为几乎每一篇,都和言澈相关。 他越看越心惊,颠覆了他现有的认知,律师和诗琪同学告诉他的,都是顾诗琪和言澈刚开始交往不久,交情也浅这一事实。 可日记的每篇每篇都记叙了少年少女的恋爱心事,字里行间满溢着顾诗琪的爱意,而且持续时间居然有四年之久。 终于翻至顾诗琪记述他们二人相见那天,少女十四岁,少年才十三岁,他帮她救起掉进河畔的野猫,她给他洗了衣服,而后年少丧失双亲的少女,与活在重压下的衰弱少年,彼此温暖了孤单的岁月。 何宴轻轻抚过一行字。 “长大后,把我的心脏给他。” 你傻啊,你父母和哥哥都会伤心啊。 “诗琪。”何宴站起身,看着顾诗琪照片,止不住的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宴哥难道一直都做错了?”他双手死死捏住桌沿,“你告诉我啊诗琪!言澈他到底是不是凶手?!是我冤枉他了吗?!” 是我钻进别人圈套,听信别人谗言,对诗琪最爱的人穷追猛打吗? 没有回应,只听到顾淮琛在外面喊他吃饭的声音。 他将箱子放回原处,整理好表情,坐在桌子旁。 顾淮琛做了满满一桌菜,他却没有心思享用,心不在焉的夸了几句,一口一口吃着,之后演变成往嘴里扒饭。 顾淮琛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吓了一跳,愣了几秒,一手按住他筷子。 “你怎么了?”他问。 何宴不说话,胸口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气,他在这里,真是一秒都难以呆下去了,推开椅子,径直走进屋里,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举至额前。 “叔叔阿姨对不起,诗琪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之前太蠢,我会搞清楚真相的。” 站起身后,没有理会顾淮琛在后面一句句的疑问,他逃似的离开了顾淮琛家。 心里仿佛燃着一团火,快把他烧成灰烬了。 ******************************************************************************* 有些事情,他之前没注意,也没上心,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如今,找到两年前负责的警丨察,重又翻了当时笔录,才发现有一个目击证人在几天后来作证,虽然没什么具体内容,却也是一条线索。 何宴按照警丨察给的地址,驱车赶到了那人家里。 那是一处新建的别墅区,他找到目的地后,走至门前,按响了门铃。 对讲机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找谁?” “你好,我是顾诗琪家属,您方便见我一面吗?” “你有什么事?”里面声音提高,“该说的,我两年前就说清楚了,我们只是当时恰巧路过,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一直来一直来,没完没了了?!” 何宴愣愣,“我们?除了我,还有谁来找过你吗?拜托您见我一面好吗?您不想说我不会为难您的。” 里面的声音不耐烦了,“我不用见你,因为我没什么可说的,你别再来了。” 对讲机被按断,里面不再传来任何声音。 何宴吃了闭门羹,正准备先回自己车子,就看见自己车前停了一辆黑色保时捷,看他回头,从副驾驶座开门走出一个男人。 那男人穿着剪裁考究的纯黑西装,面容清丽如同画中人,他倚在一尘不染的车旁,背后是黄昏垂死挣扎的夕阳。 “何、宴。”他轻轻张口。“来这儿干嘛呢?”他朝何宴走近,不知道为什么,何宴不自觉退了几步。 “嗯?来这儿想找什么?”他声音温柔,却不知为何散发一种迫人气场。 他就是Ash背后那人,何宴没有理由的在心里确定。 “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言渊。”他伸出右手,“其实我们也打了快两年多的年交道了。” 何宴也伸出手和他的握在一起。 这人也是言家人吗? 因为官司的原因,他见了言澈父亲,爷爷,甚至还见了言家地位尊贵的老太爷,那三张完全一样的脸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的长相和苍白瘦小的言家人完全不像,可是居然看着有点熟悉,在哪里见过吗? 何宴正在出神想着,握在一起的手突然被轻轻挠了手心,他骇了一跳,连忙抽回自己手,却被紧紧握住。 “告诉我,你来这里找什么?找当时的行车记录仪录像吗?” “……”何宴愣愣,“录像?” 他之前并不知道有录像。 “告诉你也无妨。”言渊轻轻笑笑,“的确有录像,可是,被我买下了,看到了吗?”他指指后面欧式小洋房,“这幢,我送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员工,一套别墅就打发了。”他仿若自言自语的喃喃道,“被老三知道了,不得花十倍价钱买下来救他儿子。” “……那个录像,里面有什么吗?”何宴试探着问。 “有啊,有决定言澈能否脱罪的重要证据。”言渊将视线放远,嘴角噙笑,“可比我三哥找的证明精神病什么的破借口要靠谱多了,我们有了它,言澈一辈子翻不了身。” 何宴震惊了,呆呆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言澈真的不是凶手?” 言渊挑挑眉,“是不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咯。但是,就言澈那懦弱样儿,让他杀只鸡他估计都不敢吧。” 他转眼看向何宴,一手握紧他右手,另一只手轻轻划过他脸颊,那手指纤细白净又冰冷,恍若利刃,“你乖乖的,别生事儿,我让言澈和他的走狗都去死。” “……”何宴仿若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手指轻轻沿着颈侧划过,虚抵着他咽喉,“但如果你想生什么事儿,就别怪哥哥我了。” 第三十五章 言渊的一席话,让何宴更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他天天到目击证人门前守着,想跟她见一面。 有些东西他两年前查不清,现在更是处处受制于言渊,连许久不见的Ash都打电话给他。 “Vince你疯了?你在做什么?” 何宴冷冷笑道,“我是疯了,疯到把你当朋友,喝了鸩酒还不自知,你们把我当傻子?编造一个故事耍着我玩很开心是吗?!”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见过九爷了?!” “是,我见过他了,也知道了。他要扳倒他三哥,却拿我当枪!” “Vince……”Ash在那边叹口气,“虽然九爷的确利用了你,可是这案件,你知道的百分之九十,都是真相,你别冲动。” “是。”何宴静静拿着手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真相,可只有百分之一不是。” 他顿顿,“那百分之一就是,凶手根本不是言澈。” “Vince你瞎说什么?”那边Ash的声音变得咬牙切齿,“你不要命了?!你管什么真相?!达到目的不就行了?!你跟言渊斗?!跟他斗的人连一把灰都剩不下你知道吗?!” “更何况。”Ash放缓声音,“他把所有真相渠道都堵死了,你什么都查不到!你听我的,言澈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不管是他,还是他司机,都应该为顾诗琪偿命!!” “是吗?”何宴闭闭眼,轻声开口,“我没见过言澈,你告诉我,他会杀人吗?” “……”Ash没出声。 “我不能看着无辜人送死,更何况言澈他是……如果他真的被冤死了,那我才是没脸去见顾淮琛和他一家人。” “你他妈怎么这么轴?”Ash暴怒的声音传来,“你会没命的你知道吗?!!” 何宴直接按了挂断。 所有通向真相的渠道都被堵死了。 可是,还有一条通着。 他站在办公室巨大落地窗前,平静的,面无表情的,按下了一串号码。 “何先生。”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同意庭外调解,让我见言澈一面。” 当他跑向地下停车场时,怎么也没想到言渊动作会那么快,胆子会那么大,直接在遍布着闭路电视的ZQ大楼停车场下手。 当金属棍棒撞击后脑的声音传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直直向前栽倒了,有人一把将他拦腰捞起,血红的液体铺天盖地而来。 他透过血雾,看到了言渊清丽绝美的面容。 ******************************************************************************* 再睁眼时,是在一个豪华又眼熟的房间。 何宴环顾四周,忍不住笑了。 这地方他来过。 “哟,挺开心呐。”清冽温柔的声音传来,何宴想直起身,四肢却被手铐缚住,整个人呈大字型被绑在床上。 言渊走近,一手紧扣他下巴迫他张嘴,一手拿着玻璃杯,将冰凉液体灌了进去。 “咳咳咳……”何宴被水呛到,忍不住咳嗽起来。 言渊将杯子放下,拿出手帕细致的拭干何宴嘴边水渍。 “别害怕。”他轻声说,“九爷来跟你商量点事儿。那帮粗人,下手忒狠,你这血流的,哗啦啦止不住,跟流产似的。” 他说完,自己似乎是被自己逗笑了,“九爷想着,怎么能把小朋友直接打坏了呢?真打死了,周令那疯狗,不得跟我拼命。” 何宴看着天花板,四肢大开,静静开口,“我不觉得这是商量事情的姿势。” “别生气,九爷技能点全加在这儿了。”言渊伸手点点自己脑子,“四肢无力,心脏也不好,真和你动起手,九爷打不过你。让那帮人收拾你,九爷也心疼。” “说起来,我早就见过你,你那疯狗表哥,宝贝你的不行……” “你别说了!”何宴打断他,“没什么要紧事就放我走。” “走?”言渊挑挑眉,“走到哪儿去?找言老三?你知道吗?你今天是让我开眼了,我还从没见过活体圣母。” 何宴轻轻笑笑,“比起要无辜亲侄子性命的你,的确圣母的过头了。” “无辜?你怎么知道言澈就是无辜的?”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言澈就是有罪的?”何宴看向他,“我只是想知道全部真相。他那么爱我妹妹,我不相信他会杀了她。” 言渊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抱着肚子笑出了声,他倒在了床上,抹去眼角笑出的泪,“爱?顾诗琪的确爱他,可是他爱顾诗琪?你确定?哈哈哈哈哈……” “我告诉你。”言渊拿出手机,“自从他脱了开裆裤那天起,他就只爱一个人。” “那个人是他九叔” 言渊向后揪起何宴头发,迫他看完了言渊手机上两个男人交丨媾的视频,“我还有好多,你还要看吗?还有他天天给我发的酸不拉唧的情诗,你要看吗?你知道他在不久前还哭爹喊娘的求我操丨他吗?” 何宴双目赤红的看着他,“你们……究竟在干什么?!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让我妹妹赔上无辜的性命?!” “所以,你现在还认为,言澈无辜吗?”言渊低下头,看了看手中黏腻,“你他妈怎么又开始流血了?” 他扶起何宴上身,拿着止血喷雾喷在何宴后脑,而后一手撑在何宴后颈,凑近他,“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何宴闭上眼,“我只想知道全部真相。” 言渊看着他,气息轻轻拂过他耳边,“我说什么是真相,什么就是真相。” 何宴扯起一边嘴角,不睁眼看他。 “看来你是铁了心和九爷做对了?别以为你哥在,我就真不敢动你了。只不过……”他站起身,一手捏起他下颌,“九爷自己手上不沾血,可是,我愿意替周令尝尝鲜。” 说完,言渊用力扯开何宴衬衫,裸丨露出的上身白皙瘦削,他皱皱眉,轻轻摸过胸膛上面的青紫色斑,冰凉手指如蛇信子,何宴使劲挣扎起来。 言渊一拳打向他小腹,他疼的忍不住蜷缩起来。 这他妈叫四肢无力? “你什么毛病?这么容易留疤?”言渊略一沉吟,他把何宴调查了个底儿掉,如今想起什么似的笑出了声,“你不会吧?!哈哈哈……我得让周令看看。” 他翻出何宴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给周令发了过去,而后拿出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手机上指纹。 俯低身子,鼻尖碰着鼻尖,“我让你小情人Ash,来送你一程。” 听到大门“喀哒”关上的声音,何宴松了口气,全身软了下去,两手努力想从手铐里挣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又被打开了。 何宴扭头看向门口,看清是谁后,吃惊的睁大了双眼。 他怎么也想不到,顾淮琛站在那里。 第三十六章 “顾淮琛?”何宴撑起上身,“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忘了?我们的邮箱是相连的,我看到照片……”他顿顿,走近何宴,皱着眉轻轻碰碰他身上伤痕,“怎么回事儿?很疼吧?” “没事儿……”何宴往后挣身,“……我还以为是保安终于看到我被人袭击后报警了,结果他们居然还没发现?” “……我看到照片之后,打电话给你助理。他说今天下午,整个公司都停电了。”顾淮琛犹豫着开口,“你是惹上谁了?能告诉我吗?” “……好。”何宴看着他,“你先去找找手铐钥匙,等我们离开这里后,我什么都告诉你。” 顾淮琛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起身去找钥匙,看着他背影,何宴轻咬下唇,叫住他。 “顾淮琛。” “嗯?” “邮件里有地址吗?” “没有,只有几张照片,是发给你表哥的。” 何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轻轻开口,“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来过这里。”他也深深看着何宴,“你以为我会忘得了?” 何宴闭眼,轻轻笑了,“对,我们来过。” 两人五周年纪念时,来的就是这个酒店的这间总统套房。 顾淮琛探低身子,温柔缱绻的吻落下。 何宴诧异的睁开双眼,看着他近在咫尺微微颤动的睫毛,一如四年前,他从门后探出头来,背后金碧辉煌的吊灯映着英俊眉眼。 何宴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 如今这吻又莫名落下,仿佛中间四年,那些逃避,伤害,你躲我追,都没有发生过。 仿佛他们从不曾分开。 ******************************************************************************* 门又开了。 顾淮琛直起身,看向门口那人。 Ash看到房里有两人,比他更吃惊,他扫了一眼何宴,气冲冲的走到盥洗室,再出来时,手里拎了一串钥匙。 正准备过去,顾淮琛挡在他面前,朝他伸出一只手。 Ash将钥匙扔进他手里,走到床边,毫不客气的一把掀起何宴身上盖的衣服。何宴刚要说话,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按下胸膛上伤痕。 “嘶——”何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顾淮琛赶忙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腕,Ash甩开他,勾起一边嘴角,“你也知道疼?你命都不要了还知道疼?!”。 随后他转头冲顾淮琛大声吼道,“你现在来管他了?!你早干嘛去了?!他之前两年怎么过的你知道吗?!他现在惹上大麻烦了!!” 顾淮琛听了这话,上前一步,“你说清楚,他怎么了?” “莫尘!”何宴制止他,“你别再说了!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Ash冷笑一声,夺过顾淮琛手中钥匙,喀嚓喀嚓打开四个手铐,之后一把抓起他手臂,趴的极近的看着。 何宴愣愣,“怎么了?” “言渊有给你注射什么东西吗?”Ash厉声问他。 “……没有……” “没有?你确定没有?失去意识时也没有?” “……”何宴眨眨眼,低头看向自己手臂。 顾淮琛蹭坐到床沿,何宴抬眼看他,握住他的手,“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顾淮琛低下头,没说话。 何宴伸出没被Ash握住的手,捧着顾淮琛脸,“我没事儿,你相信我。等我们离开后,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Ash将两只手臂都检查完之后,又草草看了看他胸膛,舒了口气,站起身,捏了捏自己眉心,“你们快走吧。” 何宴被顾淮琛半扶半抱着走出房门,走到一半,他突然顿住脚步,扭头看向站在大厅中央的Ash。 “我这样直接走了,你会不会有麻烦?” “……”Ash死死咬住自己下唇,表情像是想笑,却又如要哭一般,“你到现在了,还管我闲事?管着你自己就好。” 他默默走近,脱下外套,罩在他身上。 “Vince,我他妈真宁愿从没认识你。” “我们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无关系。” ******************************************************************************* 装潢豪华的房间内,Ash跪在桌子前,一手堵住一边鼻孔,深深吸了口桌上散着的白色粉末。 手机铃铃响了起来,言渊的声音传出来。 “你到了吗?” “嗯。”Ash看看空无一人的房间,“他还没醒。” “抓紧时间,赶快办完事儿离开,走的时候把现场稍微清理一下。” Ash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铁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针管。 “九爷,你当真要给他注射钻石?” “不然呢?周令在,我也不能真搞死他弟,给他点颜色看看得了。” 他拿起针筒,里面液体在灯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这毒丨品太纯,他不一定受得住。” “哪儿那么多废话,赶快办完事赶快走。” “……好。” 电话挂断后,Ash拿着针管,推动芯杆后座,直到里面液体尽数射在地上。 他向后仰倒在沙发上,轻轻笑了。 第三十七章 一缕阳光透过厚重窗帘照进来。 何宴难忍光亮的轻轻皱眉,不自觉的偏过头,却牵动脑后伤口。 “嘶哈——”,他忍不住痛呼出了声。 坐在阴影处的人站起身,将窗帘拉的严丝合缝,而后开门出去了。 何宴挣扎着伸长胳膊,扭开床头小灯,昏黄的灯光亮起,顾淮琛手里端着一个小瓷碗走了进来。 他坐在床沿,用汤匙轻搅着碗里稀粥,感觉到不那么烫了,才舀起一勺送到何宴嘴边。 何宴愣愣,作为一个已经二十七岁的成年男人,被这样对待实在很矫情,他伸手接碗,“我自己来就好。” 顾淮琛收回勺子,低头又开始轻轻搅拌,何宴手顿在半空,看着面前人低下头,浓密睫毛在昏黄灯光下投射出小小一片脆弱的阴影。 “……好啦好啦。”何宴投降,“你想喂就喂吧,我吃就是了。” 以这么尴尬的姿势吃完一整碗粥,顾淮琛放下碗,静静坐着,也不开口问他,但何宴知道,他在等自己解释。 挑着重点把这将近三年的官司恩怨都给顾淮琛说了,他收声后,满室寂静。 “顾淮琛……”何宴低头看着自己面前被单,“……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做的对。”顾淮琛两手死死扣住床沿,“如果言澈他不是凶手,那我们没有权利决定他的生死……他要负多少责任,就交给法律定夺吧。” 他停了会儿,轻轻开口,“这事情,你不应该瞒着我。” “……对不起。”何宴抬头看他,“你才是诗琪哥哥,结果我在这儿捣乱,把所有事都搞砸了。” 顾淮琛叹口气,“这后面水太深,你做的很好了。我刚刚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着何宴墨黑额发下苍白的绷带,和毫无血色的面容。 “何宴。”他开口,“你不应该把自己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 “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了。” 何宴愣在那儿,再看向顾淮琛时,他已经恢复常色,凑近问,“你饿不饿?快中午了,我煮了面,要不要吃点儿?” “……好啊。”何宴轻轻点头。 等顾淮琛走出去后,他下床找自己手机。在拿起Ash衣服时,从口袋里掉出来一个东西。 何宴蹲下丨身,捡起那张小小的光盘,满是疑惑的把它装进电脑。 光盘里,是顾诗琪遇害时,那辆过路车上行车记录仪所拍下的内容。 迷路的司机来来回回四次经过了那个地方,停在路旁一闪而过的豪车副驾驶座上,睡着一个少年。 何宴反复多次按了暂停,确定了那人就是言澈。 他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这下已经可以确定言澈的确是无辜的了,匆忙的把手机开机,刚打开就嗡嗡震个不停,一条条未接来电的提醒蹦进来。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通电话便立刻打了进来。 “何先生。”那边是言澈的律师,“您方便见一面吗?我们一直跟着您,已经在您家楼下等您一晚上了。” 何宴愣愣,跑向阳台探出身子,看到楼下的确停了两台黑色的车子。 “好,我马上下去。” 顾淮琛进屋时,何宴正跪在衣柜前翻找着什么。 “怎么了?”他走到他身后,问道。 “啊,顾淮琛……我之前衣服呢,两年前我没带走那些,你不会都给我扔了吧?”他前一天的衣服沾染的都是血迹。 顾淮琛愣愣,打开另一旁的柜子。 里面衣服一件件,套着防尘袋,放得整整齐齐。 何宴从中随意取出一套,犹豫了会儿,还是没能说出“你先出去吧”这句话,硬着头皮在顾淮琛眼前换衣服。 他边换,边简单的把事情解释了一下。 “……所以,我先跟他们去一趟,你在家好好等我吧。” 何宴换完衣服,径直走到盥洗室,就着冷水洗了几把脸。 顾淮琛看着他前额绷带已被染湿,发梢还滴着水,不由皱起眉,“他们既然跟了你一路,肯定知道言渊把你关起来,却一直无动于衷,你确定要去?” “……”何宴弯腰穿鞋子,“总要把这件事解决的嘛。” 他弯下丨身,清瘦的背部线条一览无遗,两年前的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 “你瘦了。”顾淮琛轻轻开口。 “……哈?那还不好?” 何宴伸手刚摸上门把,手腕就传来一道力量。 他不可抗拒的被扯进一个温暖的胸膛里。 顾淮琛紧紧抱住他,“何宴,我和你一起去。” “……” “之前你说帮你的人是你表哥,我才让你管诗琪的官司。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怎么还能放你一个人单独去面对?” “带我一起去吧。” “……好吧。”何宴从他怀里挣出来,走到沙发上坐下,“你赶快去换衣服,我等你。” 顾淮琛刚走进屋里,把衣服拿出来,就听到大门落锁的声音。 他愣愣,赶忙冲出去,再想开门时,门已经从外面被反锁了。 “何宴!”他使劲拍着铁门,“你给我开门!!” 门那边没有任何声音,旁边对讲机的电源却断了,房间中电器微弱的嗡鸣声也消失了,一片寂静中,他听见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何宴!”他连忙扑到铁门上,“给我开门!” “顾淮琛。”何宴在门那边静静开口,“我拿走了你手机,暂时断了你电,你乖乖在家等我。” “……何宴。”顾淮琛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声嘶力竭的喊,“我让你给我开门!!” 何宴把额头抵在防盗门上,“没关系,我马上回来,没事儿的。” “既然没事,你为什么不让我陪你?!我求你,你给我开门吧。” 冰凉铁板贴着蕴热的额头,他说。 “顾淮琛,我也求你了,你听我话,乖乖等我回来。” 既然开始从没让你牵扯进来,到了最后,又何必再让你趟这趟浑水。 ******************************************************************************* 顾淮琛不知道自己在门边坐了多久,直到天色已变的全黑,屋内的电器才又开始运作起来。 之后,自己身后的大门响了。 他连忙起身,看向进门的那人。 何宴倚靠在大门上,轻轻笑着。 “扯皮扯了老半天,总算把录像给他了,之后我们就不用管啦,让他们兄弟俩狗咬狗吧,反正言澈应该是死不了了……” “……”顾淮琛没搭话。 何宴顿顿,轻叹口气,“……你吃饭没?” “……” 他转身脱衣服脱鞋,把手机递给顾淮琛,“打电话叫点儿吃的吧。” 顾淮琛接过手机,硬声问,“……你想吃什么?” “都行。” 何宴扭头进了盥洗室,顾淮琛听着龙头放出的水声,匆忙打电话订了餐,而后抱着双臂站在远处,目不转睛的看着何宴双手支在盥洗台,等水放满。 水渐渐溢出水池,流到地上。 顾淮琛疑惑抬头,看见何宴的头越来越低,支撑身体的手臂突然一软,整个人栽了下去。 他在何宴手臂软下来的那一瞬,心惊的连忙上前抱起他,却仍是不能避免的让他下巴重重磕到大理石案面。 疼痛让何宴暂时找回了自己神志,他整个人软在顾淮琛怀里,顾淮琛双手不断在他下巴轻轻摩挲着,嘴里哄小孩儿似的,“没事儿啊没事儿……” 他艰难抬起手臂,推开顾淮琛,挣扎着站起身子。 一手向后撑在墙上,断断续续地说,“对了,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就踉跄着开门走了出去。 顾淮琛愣愣,看着狼狈跑走的何宴。 沙发上还搭着他刚脱下的外衣,换下的鞋子也静静躺在玄关。他皱皱眉,地上几滴圆圆的红色痕迹吸引了他的注意,蹲低身子,用手指轻轻一抹。 血吗? 他连忙站起身赶到门上,透过门镜,看到了足以令他心脏停跳的一幕。 何宴沿着墙,慢慢的,慢慢的,滑落在地上。 第三十八章 顾淮琛仓惶跑出去,扶起何宴瘫软的身体,他鼻下流出血迹,身上穿的淡蓝色衬衣已被染上大片痕迹。 “何宴。”顾淮琛轻轻摇晃他身体,用手抹去那小汩血流,何宴脸色在暗红色血痕衬托下苍白的惊人,脑袋随着顾淮琛手无力晃动。 他跪直身子,让何宴仰靠在自己身前,用力掐他人中,他痛苦的低声呻丨吟,无意识的想避开。 “何宴?何宴?”顾淮琛轻拍他脸颊,眼看那人双眼艰难的睁开一条缝,才舒了口气,紧紧抱着他。 “顾……淮琛……”他感觉何宴轻轻抓住自己胸前衣襟,气若游丝的说,“我……没事儿……你别急……” “我知道,你没事儿,我带你去医院。”说着,他把人抱起来,何宴双手环住他脖颈,偏头窝在他肩膀,还在他耳边一字一字的说,“秋天……上火……了……你别急……” 顾淮琛肩膀已被温热液体打湿,他瞟一眼自己身上血迹,双眼忍不住酸了,不由紧了紧手臂,狠狠亲了亲他额头,“我知道。你别说了,我不急。” 电梯里,勉强环在颈间的手无力滑下,耳边不断传来的声音也逐渐微弱,最终完全消失。 顾淮琛大步跑着找到自己车,,将何宴放在副驾驶,一手按住他不断渗出血的鼻侧,单手大力打着方向盘,猛地轰开油门,冲了出去。 到医院后,退烧药顺着静脉点滴流入何宴体内,顾淮琛用温水沾湿一条毛巾,轻轻拭去他脸上血迹,刚擦干净,门就被大力撞开了。 面色铁青的周令站在门口,他走近病床,先看了看顾淮琛手里拿着的沾了血污的毛巾,而后咬牙切齿的狠狠瞪了昏睡的何宴好一会儿,伸手直接拔了他手背的吊针,几个人进来将何宴抬到另一张床。 顾淮琛愣愣,张口正要阻拦,就听见周令阴沉开口,“我要带他转院,你抓紧跟上。” 他一路跟着周令急速飙到目的地,刚停好车,狂奔着上到住院部十二楼,就看见周令身后跟着两个四五十岁的医生急匆匆的走着。 顾淮琛跟在他们身后,正要随他们一起进入病房,就被外面的人拦住了。他这时候不想找麻烦耽误医生看诊,便乖乖站在病房外听里面人讲话。 何宴此时已经醒了,里面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周令大声怒吼着,“三个月前你就知道了还不告诉我!!自己去哪儿瞎搞的?!!你他妈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小时候受的罪你现在都忘了?!!” “……”那边何宴说了什么,可声音太低听不清楚。 “我不管!!你现在赶快给小姨打电话!!” 何宴声音也提高了,带着虚弱气愤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都快三十了,还事事麻烦我父母干什么!让他们知道除了白担心还有什么用?!” “你不打?!行,你不打我打!!”里面突然传来争执打斗的声音,之后周令便脸红脖子粗的被其他两个医生推搡出了病房。 等他们闹闹哄哄走远了,顾淮琛推门进去,何宴正坐在床沿,听见开门声,愤怒的抬起眼,看到来人后,才松了口气,解除了战斗模式。 顾淮琛凑近他,伸手摸他额头,触手仍是一片温热,不免有点气周令趁他病着还跟他吵,俯低身子柔声问,“还哪里不舒服吗?” 何宴抬眼看他,闷闷地说,“……没事儿。” “……医生有说是什么问题吗?” “就是小毛病,我一直血小板有点少,周令那人,神烦,就这么个事儿,还非得打电话给我妈告状。” 顾淮琛放了心,坐他旁边两手搂住他,脸在他颈窝轻轻蹭着。 顾淮琛有时候总会化猫撒娇,何宴内心失笑,伸手摸摸他脸,“吓着你了吧,没事儿的,这是我老毛病了。” “就我表哥,总是喜欢夸张,而且不知道从哪儿养的狗脾气,动不动对我大吼大叫的。操!我又不是他儿子,凭什么总听他鬼哭狼嚎的。” “总之,没事就好。”顾淮琛趴在他身上,声音带着笑。 何宴愣愣,轻轻勾起一边嘴角,胳膊向后绕着揉揉顾淮琛头发,“我没事啦。” 那笑意很轻淡,仿佛只是覆盖在面容上的面具,似乎躯壳一层一层脱落了,便能看见悲戚的灵魂。 ******************************************************************************* 几天后,何宴退了烧,却还是被医生勒令在医院住着。 顾淮琛已是第无数遍忧心忡忡的问,“血小板少,真的没问题吗?” 何宴扶额,“没有啦,你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他伸出手揽着顾淮琛,“大师,你既然这么心疼我,一会儿我助理给我送设计图,你帮我分担点儿呗。” 不一会儿,何宴助理拿着东西送来了。 “来。”他拿着设计图给顾淮琛看,“怎么样?还差几件,愁死我了。” “……”顾淮琛默默无言,啃了啃自己指甲。 “很烂?”何宴转眼问他。 “……有点儿老套吧。”顾淮琛斟酌着用词。 “……” 换句话说,就是过时。 “那你觉得怎么改比较好?” “……”又是一阵静默。 “改都没办法改?!”何宴把设计稿扔给他,翻身上床背对着他,“那你自己来吧。” 因为这阵子太忙,他工作进度严重滞后,本意是想让顾淮琛帮自己点儿忙,结果得到了“过时”的评价,他宁愿评价是丑的惊天动地也不愿意是平庸的过时。 顾淮琛看着他背影,努力憋着笑,伸出一手摸着他后背,另一手拿着笔,笔尖轻抖着,在纸上轻轻画下了一笔。 听着背后传来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何宴愣愣,猛然坐起身,扭头看着他。 他弓身坐在椅子上,将头埋低,垂下的额发微微遮住眉眼,抿着嘴的下巴线条坚毅又认真。 一如十六岁时,他最初对他心动的那个瞬间。 何宴伸长脖子看他在纸上画的东西,顾淮琛偏过头,给他看设计稿,“我之前就想着,能不能用三原色和黑白灰以几何图形拼合……” 他边说,边在纸上列了各种色块的排列组合,何宴看着,“……出现三种高亮色,不会很难调和吗?” “可以把过渡线条加深……”顾淮琛皱皱眉,“……或者把图形分割比例改一下。” 何宴静静看着他,这三年的顾淮琛,让他快忘了他本就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如今他心无旁骛低着头,乱七八糟的设计稿扔得满地都是,人为封锁了三年的灵感在这时找到了宣泄的闸口,争先恐后的喷涌出来。 ******************************************************************************* 刚推门而入的医生看着眼前图纸乱飞的景象,吃惊的睁大了眼,何宴看到后,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站起身跟她去了外面。 “他是你什么人?”这医生皱着眉问,她是何宴小时候的主治医师,可以说是看着何宴长大的。 “哦,我一个朋友。”他轻轻笑笑。 “……他这心也是够大的。” 何宴顿顿,收去笑容,向屋内瞟了一眼。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先别给他说。” 第三十九章 不久后,顾诗琪官司的正式判决结果出来了,前前后后审理了两年多的案件,终于一锤定音,后续尾声的一些手续顾淮琛抢着去办了,何宴百无聊赖呆在病房,最终还是静不下心,把自己穿得严严实实开车出了门。 半小时后,他停在墓园门口。 非节日的墓园冷冷清清,何宴捧着在路上买的鲜花,走了十几分钟,到了顾诗琪墓前,墓碑上有诗琪年少青春的脸庞,何宴轻轻将花放下,倚在上面,伸出手抚摸照片。 “诗琪。”他开口,“你看到了吗?真凶受到了他应得的惩罚,何宴哥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就这么放过了言澈。” “你的日记里……啊对不起……”他瞄了一眼少女照片,错觉她嗔怒瞪着自己,何宴笑笑,“我偷看了你的日记。” “我想了想,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愿意言澈因为这件事死掉的,尽管他并不全是无辜……”他低下头,“言家估计马上就要送他出国了,何宴哥放过了他,可是看到他就这样全身而退又觉得便宜了他。诗琪你如果不满意何宴哥,下次我们碰面你打我好了。” “诗琪……”他欲言又止,“何宴哥自己……不知道还能陪你哥哥多久……” “你知道你哥哥那个人,他现在无法再承受任何人的离开了,所以何宴哥会拼尽全力活下去,可是……”何宴声音颤抖着,“何宴哥小时候生过病,说实话治愈的可能性不大,你哥哥还不知道。” “……诗琪,你和爸爸妈妈保护他好不好?让他坚强起来。” “不然……”何宴叹了口气,“何宴哥就算走了也不会安心的……” 何宴陪顾诗琪坐了会,抬头看天有点阴下来了,恍惚记起今天天气预报有雨,他站起身,弯腰说,“诗琪,我要走啦。你记住我说的话啊。” 他拍拍冰冷墓碑如同曾经轻拍少女头顶,“下次,下次我和你哥哥一起来看你。” 他转身欲走,却在刚转身,就看见眼前的人。 应该说是少年才更准确,苍白瘦小,鼻梁架着黑框眼镜,手上也捧着鲜花。 这张脸,他从照片见过太多次了。 “言澈。”何宴开口。 ******************************************************************************* 言澈看着面前颀长的男人,眼睛轻轻扫过他眉目秀致的脸,顿时觉得自己无处遁形,连忙避开视线,走向顾诗琪墓碑。 他跪在墓前,任何道歉的话都毫无用处,流下的眼泪也仿佛伪善,可他是真的后悔,顾诗琪曾经那么真实的在他毫无希望的人生出现,他爱人的能力已被消磨殆尽,被折磨至伤痕累累的心也曾在明朗少女的陪伴下悄悄复生。 他多么希望能用自己的命换顾诗琪啊。 何宴冷冷看着安静跪着的言澈,不出一言,看到少年用手轻轻捧起墓前的泥土,放进随身携带的瓷瓶中,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现在这样,有意义吗?是在做给谁看?” 少年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惊的颤抖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他仍跪在地上,双眼空茫茫的盯着他,张张口,却又放弃似的低下头。 天空开始落雨,一滴一滴砸在何宴身上,他惊觉雨滴打在身上,担心顾淮琛回去见不到自己,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背后传来闷闷的一声。 何宴回头,看见言澈捂着心口,蜷缩在地上,身上止不住的痉挛。 突发心脏病吗? 原来他真的有病,而不是为了逃脱牢丨狱之灾的借口。 何宴愣愣,连忙跑上前,翻找言澈身上口袋,大声朝他喊,“你的药呢?”他重重拍拍少年的脸,“振作点!就算要死,你也别给我死在诗琪眼前!” 少年听到他的话,微微睁开眼,颤抖着手去够胸前口袋,何宴连忙将他的药拿出来,倒在手心,他皱皱眉,怎么是一股巧克力的味道。 他托起神志不清的少年,将药丸送进他的嘴里。 雨越下越大。 言澈在地上痛苦的颤抖着,脸上身上沾满了地上的污泥,雨水沿着苍白的面孔流下。 “哈哈哈哈……”吞了药的少年并没好转,却疯了般狂笑起来,“言渊……”他低低念道,“言渊……言渊……你是真想我死吗?” 何宴一惊,将少年背起,朝着外面狂奔,背上的身体止不住的抖,嘴中不断呓语,“言渊……言渊……言渊……” “喂!言澈你振作点!”何宴在雨中背着人艰难跑着。 突然,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努力睁开被雨糊住视线的眼睛,两个穿着黑衣的彪形大汉从车上下来,抢走了背上的人。 “你们是……” 他话还没说完,后门被人打开,言渊撑着伞,站在他眼前,他的面容透过细密雨帘,有种朦胧湿润又惊心动魄的美。 何宴看到他,不自觉的浑身发冷。 一个保镖上前拦住何宴,另一个将言澈放入车后座。 “言渊!”何宴对他吼,“你真狠,你换了他的药?他好歹是你侄子吧!” 言渊看看他,并不说话,只是倚在车身旁,撑着黑伞,冷眼看着言澈挣扎渐弱,晕死过去。 “……”何宴被保镖死死按住无法动弹,雨水顺着脸颊滴落。 言渊扭头看向一脸难以置信的何宴,笑笑,“何宴,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身体吧。” “……你就这么……只是看着?”言澈是自己痛恨的人,可他尚不忍心看他死在自己眼前,这个人,是言澈的叔叔,是言澈爱的人,就可以这么冷眼旁观。 “对。”言渊走向他,将伞罩在他头顶,从口袋里拿出干燥整洁的手帕,轻轻抹去他脸上狼狈的雨水,“我早告诉过你了,爱这个东西,是不存在的。” “你信,是因为你蠢。” 第四十章 何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的,他浑浑噩噩的走进房间,顾淮琛便冲了过来。 “你去哪里了?”他看何宴浑身湿透,脸色青白,将他拥入自己怀中,“我找了你快半小时了,你烧刚退,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怎么都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 怀中的身体带着冬雨的凛冽,冰凉的刺骨。 “顾淮琛。”何宴将头深深埋进顾淮琛颈窝。 “……言渊说的,是真的吗?”他低声喃喃。 “什么?”顾淮琛双手不断摩挲他后背,没注意听。 爱真的毫无意义,只是我给你的挂碍吗? 到深夜,何宴果然又起了烧。 这次他病的极其凶险,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冲破了40度,把顾淮琛吓得不行,频繁去叫医生,可无论他怎么劝说,医生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贸然打退烧针,只让顾淮琛用物理方法先给何宴退热。 此时何宴肤色泛着病态的潮红,额头上覆着薄薄一层冷汗,顾淮琛解开他衣扣,拿温热的毛巾替他擦去了身上的黏腻,又不断用酒精棉擦拭他手心脚心。他正在忙着,而一直沉沉昏睡的何宴却突然变得不安稳起来,口中断断续续的轻语着什么。 顾淮琛愣愣,连忙弯下丨身凑近他嘴边,便听见了那句仿若挣扎着的。 “……妈妈……” 人在极尽委屈痛苦时,总会在意识深处回忆起曾在母体中的温暖抚慰。 顾淮琛怔怔回想起四年前,何宴因为自己而不愿意跟父母移民后,他坐在何宴妈妈对面,是怎样的信誓旦旦。 “阿姨,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他一辈子的。” 顾淮琛将何宴抱起,他脑袋软软搭在顾淮琛肩膀,浑身滚烫。 他18岁拐走了别人的宝贝儿子,又让他独自一人远离移民的家人陪着孤独的自己,却没有好好珍惜。 闪烁其词不肯打退烧针的医生让顾淮琛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他留心观察后才发现,仿佛有的事实被人为的掩埋了,比如每次何宴开药,送到病房的总是撕掉了标签的瓶子,甚至连一张药单也没有。 于是几天后,当他看见保洁阿姨从病房拿出垃圾袋时,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悄悄尾随她走到垃圾筒旁,随后趁着无人,偷偷拿起那一直被他视线紧锁的袋子。 躲在楼梯暗处,顾淮琛没报什么希望的翻着垃圾,却当真在里面翻到一张已被揉成一团的药品清单。 他将什么也看不懂的药单塞进口袋,手指死死捏着,仿若捏着一团火。 惴惴不安的回到病房,刚刚退烧的何宴斜躺在床上,看他进来,连忙坐起身。 “你干嘛去了?这么久。” “……”顾淮琛顿顿,口袋里纸条轻轻发出摩擦声,他看着何宴仍苍白的面色,虽然知道不会有答案,仍是压制着颤抖的声音,平静的问,“真的没事儿吗?你这次发烧温度高的吓人……” “你这人……”何宴白他一眼,“我真没事。还有啊,你是不是太闲了才会想东想西的?如果真这么闲,还不如去公司呢。现在我住院,虽然你的设计稿已经传了过去,但你还是去现场监督着比较稳妥。” “……”顾淮琛愣愣,并不想在这时丢他一个人在医院。 何宴就像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似的,又对他说,“这件事才是最让我担心上火的,你真为我好,就去现场看看嘛,有什么问题也比较好解决。更何况,下午我表哥还要来看我,我们说不定又得干仗,看到你,他蹦跶的不更欢……” “好。”顾淮琛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一眨不眨看着他,轻轻开口,“我听你的。” ******************************************************************************* 话虽这么说,等他真正站在将近三年没踏足的ZQ大楼前,还是有了一种近乡情怯般的犹豫。 正当他在门口彷徨时,就看到自己曾经的助理一阵风似的跑出来扑进了他怀里。 “头儿!你终于来了!我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 “……”顾淮琛愣愣,双手轻轻抱住了眼前这跟了自己许久的女生。 随后助理边拖着他向楼里走,边给他介绍这三年来ZQ的近况,听到某一句时,顾淮琛愣住了。 “你说,何宴他每年都要设计十四个系列?”他忍不住吃惊地问,因为何宴和自己不一样,喜欢慢工出细活,何况之前一年七个系列就够要他的命了。 “……啊?对啊,Vince哥每年要给ZQ设计八个系列,给ZQc设计六个……” “ZQc?”顾淮琛打断她,“这条线居然还没砍?销量不是很一般吗?” “但是现在很好哦。头儿你也真是的……”她瞪了顾淮琛一眼,“你不来看我们就算了,居然连新闻报道也不看吗?Vince哥超厉害的,尽得你精髓,有时候衣服设计出来,我们都觉得他简直就是第二个你了……” “……”顾淮琛听着她的话,却无言以对。 当他走到自己办公室外,却又不知想到什么似的,打发走了助理,转身走向何宴的办公室,轻松打开了屋内保险箱,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厚厚一沓图纸。 那是这些年来何宴的设计稿。 顾淮琛小心的将它们拿出来,从后往前慢慢翻着。 三年前到现在,他从这些设计稿里,明白了何宴是怎样一步一步的将自己变成了一个ZQ风格的模仿者。 他将设计师最重要的自我特色,满不在乎的扔在了三年前。 把那些无法言说又无处安放的理念,追求和梦想,都埋在了顾淮琛后面。 顾淮琛死死将图纸抱在胸前,如同抱着三年前那人。 你怎么这么傻。 你自己之后要怎么办。 或者说,你从未替自己想过。 第四十一章 周令下午来医院时,在病房内没看到碍眼的人,不免心情大好,但看到自己表弟的样子时,又开始皱眉数落顾淮琛不陪在何宴身边。 何宴觉得自己表哥实在很喜欢插手评论别人的感情,但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便也不打断,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听他唠叨。 周令看他呆呆倚在床头,一副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的表情,不由叹口气,“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啊?有啊。” “那我刚才说了什么?” “……说顾淮琛不对的地方呗。”何宴内心叹气,实在不知道周令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扮演邪恶的“婆家人”角色。 “你也知道啊!!”周令瞪着他,“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早知道,就应该帮你请高级护工,你还非不愿意,说什么有顾淮琛就够了,够个屁啊够!!” “……二哥。”何宴打断激动万分的周令,“你想错了吧,我骗顾淮琛我没事,你不会也觉得我只是生个小病逐渐会康复吧?” 他冷静到残酷的说,“这种事,当然越来越坏,如果是越来越好,还要医生干什么?” “……” “……也是。”周令点点头,从怀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进嘴里,拿出打火机,手却抖得怎么也点不着烟。 他猛地把打火机扔到地上,优质金属外壳撞击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你以为我没有心对吗?!”他眼睛赤红,双手死死抓住床边护栏,手上青筋尽显,“你哥不知道你生的什么病?我他妈用你提醒?!你觉得我不会伤心?!你觉得你哥不配为你伤心?!对吗?!” 周令大声朝他吼,近乎咆哮状,“我他妈认识你时候,顾淮琛还在玩泥巴!全世界只有顾淮琛会因为你伤心?!我他妈不是人吗?!” 何宴愣愣,“……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低声解释道,“你别生气,哥,对不起。” 他道歉道的顺口,倒是让周令不知所措了,两人气氛尴尬的沉默着。 “……哥你是干大事的人,不用为我太费心的。”何宴绞着手指,语不达意的劝道。 “……”你说的容易。 “哥。”何宴笑着看他,“你也快点结婚生孩子吧,大哥儿子多可爱啊,你又喜欢小孩儿。” “……我的事儿,你别管。”周令皱眉。 何宴顿了顿,还是开口,“不管是谁,哥,你也找个伴儿吧。” 我他妈心里只有你! 何宴笑笑,“我还记得,特小时候,你天天在医院逗我玩儿,背着我,给我放动画片,那时候你也是个小孩儿,但每次都会给我打气,我那时每天都想见你,每次见你都开心。” 何宴双眼认真盯着他,及其郑重开口。 “这么多年来,谢谢你啦,小哥哥。” “……”周令突然就听到这个经久未闻的称呼,眼睛不自觉间酸涩的厉害。 罢了罢了,就当一辈子兄弟吧。 ******************************************************************************* 等顾淮琛忙完手头工作,已到了晚上,他边交代员工注意事项边随手脱下工作服,摸到口袋里纸条才想到还有这个烫手山芋在。 打发走了其他人,坐在电脑前,顾淮琛深吸一口气,在搜索栏打下了几个复杂的药名。 屏幕中间小圆圈悠悠转了一会儿后,静静显示出了搜索内容。 “……” 顾淮琛呆呆看着,随后像疯了般推开椅子冲了出去。 他一路飞车赶到医院,内心所积压的各种情绪聚集发酵,快要爆炸了。 没错,这样凡事都解释的通了。 匆忙停好车,他连电梯也不耐烦等,一口气爬了12层,正准备推门进,却隐隐听见病房里传来小声的说话声。他连忙止住动作,靠在门上听里面的谈话。 “之前赌气说过,不稀罕不要你的骨髓,结果最后还得麻烦你。”是何宴的声音。 “大哥二哥一直都准备着呢,就担心有这一天,大哥肾坏了,从那之后,二哥就觉得你的命就系在我身上了,成天担心自己也有什么毛病没办法帮你,从十八岁就开始养生锻炼,现在身强体壮的跟头牛似的,都托你福了。”是周令在说话。 何宴轻轻笑笑,并不说话。 周令看着他,顿了顿,问道,“这事儿,你还没给小姨说?” 何宴摇摇头,“等我好了,给她说是白让她担心,好不了,好不了的话……”他声音渐渐低了,不再说话。 “你担心小姨怪顾淮琛?” 何宴失笑,“瞎说,怎么会怪在他头上。” “你敢说和他没一点关系?小姨一直都跟你说,让你不要太辛苦,结果你自己看看,你这三年过的是什么日子?甚至还去招惹起了言家!你把自己都逼成什么样了?如果不是顾淮琛……” 何宴打断他,“你如果再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我就还不理你,我们都因为他吵多少次了,我和他的事,你总喜欢瞎搀和。” “……”周令叹气,“……行行行,我不说他了。” 何宴抬眼看向天花板,轻声说,“我再辛苦又会多辛苦?总还是要比风餐露宿的人清闲多了。我的确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所以现在报应来了……” “……我只担心我爸妈,这种担惊受怕的心情,我长这么大了还要让他们再体会一次。” 周令看他消沉,安慰道,“哎,没事儿,等到你好了,再健健康康的去小姨姨夫他们面前就好了嘛,这件事先瞒着小姨,省的她难受,你心里也不舒服。” 何宴咬咬下唇,眼中隐约有了水光,“还有他,如果我真的……他可该怎么办啊。” “我是这世上唯一还与他有关联的人了,我再走了,他该怎么活?早知道,三年前我就该走的干净点儿,结果我偏偏一直纠缠,自以为在救他,最后还是害他……” “他已经送了那么多人走了,到底还要让他承受几次失去……” “每次想到这些,我才发现,我是真舍不得,就这么把他自己一个人丢下……” “我不想让他难受……” 何宴声音越来越小,一歪头,睡了过去。 周令帮他盖好被子,看着他苍白消瘦的脸颊和秀气的眉眼,轻轻开口。 “宴宴,我们也是被你丢下的人啊。” 门外的顾淮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手指被指甲掐的血迹斑斑,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的流。 ******************************************************************************* 门内没了声音,顾淮琛沿着墙滑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 “吱呀——”门突然开了。 周令站在病房外,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淮琛。 “你终于发现了。”他说。 “你终于愿意去了解了,我一直纳闷,一个人神经是得多粗,才看不出另一个朝夕相处的人这么突然的衰弱。” 周令蹲下丨身,压低声音冲他轻吼,“你知道我表弟五岁时就生过这种病吗?!你知道他三个月前就已经知道又复发了吗?!我远在外地什么都不知道,你离他这么近居然也不知道?!” “你知道我们全家人都害怕有这一天吗?!” 他顿顿,皱眉转过头,哑声说,“算了,你进去吧。我拜托你,戏演的像点,别让他知道你看了这些。” 周令默默站起身,叫住正打算推门进去的顾淮琛,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顾淮琛,你坚强点,行吗?” 顾淮琛轻轻推门进入时,何宴正静静的躺着,被子下的身体单薄的仿若不存在,他将手虚放在何宴胸口,感受着生命微微的起伏,他伸手握住何宴冰凉的手。 “对不起。”轻吻落在何宴骨节分明的手指,“之前是我太粗心,以后再不会让你伤心了,原谅我好不好?” “以后,都换你依靠我,好不好?” 手下的身体微微挣扎了一下,顾淮琛看向何宴,发现他已睁开了眼。 顾淮琛摸摸他的头,轻声说,“我吵醒你了?” 何宴看着他,笑着坐起身,指了指桌子,“你回来真晚,我一直等你吃晚饭呢,快去洗手吧。”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后,就看见何宴低着头,将餐点一份份在桌子上整齐摆好。 那么熨贴的温柔。 顾淮琛走进他,将他抱在怀中,怀中的身体始终带着闷闷的温热。 “……你以后,别等我吃饭了。” 何宴愣愣,“是ZQ之后的工作很赶吗?” “……不是,你最近这么容易发烧,自己先吃饭吧,不用等我到这么晚。”顾淮琛轻轻答。 “……我没事啦,马上就会好的。” “……我知道。”顾淮琛紧紧手臂。 若这样让你安心,那么,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第四十二章 似乎是为了印证顾淮琛的发现,随着天气渐冷,何宴的衰弱也越发明显,他晚上抱着何宴入睡时,时常会听到爱人轻轻的吸气声。 回想到在网络和医生那里得知的信息,他连忙松了手,直起上身凑近何宴。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骨头缝疼吗?” 何宴喘着粗气,额头布满了细细的汗,摸索着死死握紧了顾淮琛的手,艰难的说,“……没事儿。” 他最近说这两个字的频率,似乎比人生前二十年说的都多。 顾淮琛把他虚抱在怀里,轻轻说话哄着他,最后总是到将近凌晨时,怀中人才会轻颤着睡着。 可每到第二天,何宴总是会收起前晚所有脆弱的表现。 顾淮琛刚急急忙忙从公司赶回来,就看到他蹲在隔壁病房前,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聊天。 走近了,才听见二人居然是在讨论结婚的问题,顾淮琛满头黑线的也蹲下丨身。 小女孩儿歪着头,甜甜的说,“说定了哦,地场卫,我长大你要娶我的。” “好。”何宴笑着的点点头。 “……”顾淮琛不爽了,也转头对小丫头说,“那我娶你怎么样?” “啊?”小女孩儿犹豫着,“她的地场卫又帅又温柔,可是小顾哥哥也好好啊,画画还那么漂亮。” 看她正苦想着,顾淮琛转过头,直直看着何宴,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语气却郑重,“我娶你怎么样?” “……”何宴愣愣,呆呆看着他,之后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推了他脑袋一把。 把小姑娘送回去后,二人也回了屋。 何宴进了病房,拿着换洗的衣服去盥洗室,冲完澡穿衣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愣住了。 几天前,他给隔壁小女孩儿的病服上缝了各种各样小动物的图案。 顾淮琛不愿意他耗费精力帮别人干无聊的事。 当时他没在意,漫不经心回答,“给她勇气嘛,让她知道她的地场卫一直在她身边。” “……你还真是喜欢玩美少女战士的过家家。” 此时,刚刚洗好的衣服带着柔软剂的淡淡香味,他静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手轻轻抚上自己左胸。 那里,绣了一个小小的“琛”字。 给他勇气,让他知道,我一直在他身边。 ******************************************************************************* 进入十二月后半程,这个繁华的北方都市越发寒冷了。 眼看着何宴越来越清瘦,顾淮琛强逼着他上了一次体重秤,结果显现出的数字让两人都惊到了。 “哈哈,真好,我天天吃这么多还不长肉。”他坐在病床上笑嘻嘻的。 顾淮琛看着他,他越发不懂何宴脸上的表情是真实还是掩饰了。 何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快圣诞节了,要不通知一下以前朋友,小小聚一下吧。” 知道他生病的人少之又少,这次聚会又是为了告别什么。 顾淮琛心里酸酸的,俯下丨身轻轻吻了他唇角,“好,我帮你准备,就在医院办吧。” “哈?不去开个场子算什么派对啊?” “什么派对。”顾淮琛点点他额头,“你说的聚一下而已,再说,去人太多的地方再传染给你感冒之类的怎么办?” “好吧。”何宴闷闷不乐答应,叹气道,“在这里没有圣诞气氛啊。” “……” 之后几天,顾淮琛把病房布置得格外有“气氛”,医生进来例行检查时,还被吓了一跳。 他怎么忘了,顾淮琛作为时尚圈的大魔王,座右铭一直是“要做就做到极致”,看着花枝招展的病房,何宴扶额,这么浮夸的风格,有点过头了啊顾淮琛。 结果,当天下午,顾淮琛就搬来了一棵圣诞树。 好吧,之前还是低估他了,他这是满血复活啊,何宴心里想,却还是不自觉走近帮着装饰起了圣诞树。 派对当天,来了不少熟人,满满礼物堆在圣诞树下,老实说,真的很有圣诞气氛。 所有人都只是知道何宴住院,却只以为是难缠的小病小灾,顾淮琛靠在墙上,静静看着与别人说笑的他。 他穿着深红色驯鹿毛衣,头上带着鹿角,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他明明还这么年轻,难道就到了要说永别的时候? 顾淮琛转开视线,一口气喝完杯中烈酒。 “顾淮琛。”鹿角突然出现,“你干什么躲在这里喝闷酒?”何宴伸出双手捧着他脸颊,“喝闷酒可一点都不适合一棵圣诞树。” 顾淮琛愣愣,他穿在圣诞树装中,只露出脸,连脖子也没有,却一脸深沉的躲在房间角落,看着格外搞笑。 “好啦,树先生。”顾淮琛的脸颊被何宴挤成一团,“别在这里凹造型了,跟我们一起玩儿吧。” 于是这棵缩脖子缩脑的圣诞树坐在旁边,看着驯鹿和各种圣诞老人玩掷骰子这个幼稚游戏玩的热火朝天,内心默默吐槽,来看你们玩儿并没有有趣到哪里好吗。 ******************************************************************************* 游戏中途,白朴霄出来抽烟,刚出来不久就看见何宴朝他走来。 “?”白朴霄看向他,“你突然出来?顾淮琛一会儿不又得疯。” 何宴倚在旁边的柱子上,轻轻笑笑,却不答话,他安静呆了会儿,对白朴霄说,“也分我一根烟吧。” 白朴霄吃惊看他,“顾淮琛不得杀了我?” “谁管他。”何宴凑着白朴霄的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烟,他朝着深沉的夜幕,喷了一个个烟圈。 白朴霄不知道他想干嘛,没话找话道,“所以,你们就这样和好了?” 何宴视线放在虚空的夜色中,懒懒开口,“……不然呢?” “你就这样原谅他了?” 何宴微微错愕看向他,“谈什么原谅?我就从来没怪过他,我始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么耗神耗力,苦心孤诣的去爱一个人,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爱情始终不是钱货两清的交易,他付出,并不是想要对等的回报。 只是跟随自己的心,而已。 何宴看着远远的夜色,黑夜模糊勾勒出他清秀的侧脸,平静说,“两个男人,你虐完我我虐你,你哄完我我再哄你,拉拉扯扯拖泥带水,像两个怨妇,特别矫情,也没意思。” “你看真开。”白朴霄由衷说。 “归根结底,就是我爱他,那我就认栽。” 他低下头,“而且现在,没那么多时间,让我跟他去玩欲拒还迎的游戏。” 白朴霄看向他,“……你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12楼的空中花园弥漫着寒冬凛冽的风,却有着深秋的月色,何宴转身看向他,月光温柔缱绻的在他脸上撒下一层淡淡的银辉,映衬着他年轻苍白又美好的面容,“我想说,我不是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把顾淮琛交给你的。” 第四十三章 派对结束后,何宴打算把碍事的圣诞树送给一个家里有小孩子的熟人,他和顾淮琛刚刚合力把圣诞树搬起来,就有一人也走上前。 “让我来,Vince你休息吧,我帮顾淮琛搬。”白朴霄伸手接过,两人都是一愣。 “……”何宴默默退后一步,笑笑,“那就麻烦你啦。” 顾淮琛看看他,轻声安慰道,“那我先和他搬下去,马上就回来”。 何宴笑笑,解开自己围巾绕在他脖子上,“没关系,你去吧。” 两人无言搭乘电梯下楼,将圣诞树放进那人后备箱,送走他之后,顾淮琛看着白朴霄,开口道,“你也回去吧,天色这么晚了,注意安全。” 白朴霄不说话,斜靠在自己车上。 面前人,穿着黑色抓绒夹克,脖子上戴着灰色围巾,面容一如初见俊朗,却又添上几分岁月的成熟气息。 他站在寒风飒飒夜色中,宛如岩岩青松。 他那么好,只是一直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白朴霄从口袋掏出烟,轻轻磕出一根,递给顾淮琛,顾淮琛摇摇头,他便放进自己嘴中,把打火机递给他。 顾淮琛接过,喀哒打开,一丛小小火苗燃起。 白朴霄低头凑近,深深吸了一口气。 顾淮琛看着他被火光照亮的脸,他头发微卷,一举一动都有意无意的带着诱惑,身上似乎的确有某种撩人的风情。 他是很好,可他只是和自己无关的其他人。 白朴霄抬头,点燃的香烟泛着星点红光,他轻轻笑笑,“顾淮琛,你媳妇儿给我说了很奇怪的话啊。” *******************************************************************************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了,我走之后,你费心多陪陪他吧。” “走,你去哪里?”白朴霄皱眉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别吓我成吗?这完全不是你以往的风格。” 何宴轻笑一声,“我再怎么爱吃醋也管不了身后事。”他顿顿,“我还没那么大方,所以现在不想演苦情剧,自己找个地方默默死掉,离开的时间之后会那么长,现在就让我在他周围多待一会儿吧。” “之后他会很难熬,但也不至于真活不下去。”他咬咬下唇,“你好好陪陪他吧,就像之前那时一样,他和你在一起时反而比较开心。” 开心?白朴霄心里苦笑,是在你面前装作很开心而已。 “你别说傻话了。”白朴霄皱眉道,“顾淮琛他爱惨你了你自己不知道?” 何宴拿烟的手抖了一下,烟灰轻飘飘荡下来,月色在他眸中晕开,仿若浸了水。 这样不对啊。 他不用爱惨我,只一点点,分我一点点就足够了,剩下的那些,还可以用来爱自己。 或别人。 ******************************************************************************* 白朴霄犹豫之后,还是把所有聊天内容告诉了顾淮琛。 无所谓了,他对自己说,再不甘心,再深执念,也只是徒增自己笑柄而已。 顾淮琛听完,表情始终平静,“谢谢你告诉我。”他开口。 白朴霄愣愣,他一直知道? 顾淮琛仿佛看懂他的疑问,“我知道的,谢谢你。” 他始终平静,是因为已给了自己选择的答案。 最开始时,也会神经质般的患得患失,担心上一秒的欢愉下一秒就随风而逝,担心怀中温热的身体瞬间变为冰冷枯骨,担心所有纯情与恋慕都再无可倾注的人。 可是现在,他看开了。 他轻轻弯起嘴角,白朴霄愣愣,觉得这熟悉的表情他前不久才在另张脸上看到过。 等顾淮琛回到病房时,何宴正打开一小皮箱雪茄,拿了一根放在鼻子下陶醉的嗅着。 顾淮琛看他一副老烟枪的样子,十分无语,“……你在干嘛?” “……嗯……心烦闻一下而已。”他说完自知失言,把雪茄箱合上递给顾淮琛,“拿到公司吧,招待谁时候可以用上。” 顾淮琛双手捧着,不断念叨,“是谁啊?居然会送雪茄给你当圣诞礼物……” “顾淮琛。”何宴打断他碎碎念,“我们这次,去天阶广场跨年吧。” 天阶广场。 他们曾经年岁尚小,和无数男男女女挤作一团,在广场下盯着巨大时钟,一起毫无意义的大声倒数。 零点刚过,四周情侣纷纷互相亲吻,两人尴尬夹在其中,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拼尽全力去避免视线的交汇。 顾淮琛看向他,张张口,还没出声音,便被打断。 “你别再说,人多要传染感冒,或者拥挤会发生踩踏这种煞风景的话。”何宴用手指着他。 顾淮琛笑笑,他们彼此都一样,似乎有重要的东西落在了那个十八岁的跨年夜。 “好。”他说,“我们去天天阶广场,和所有人一起跨年。” 第四十四章 三十一号时,他们来到人满为患的天明广场,何宴出门前被医生拉拉杂杂念叨了一通,所以两人去的晚了,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简直倒抽一口冷气。 “天呐,居然比之前的人还要多!”何宴瓮声瓮气的抱怨从层层衣物中传出。“爱凑热闹的人怎么从来只多不少!” 顾淮琛看他被裹在厚厚的衣服中,轻轻笑笑,“宝贝儿,这次就别说别人坏话了……我们明明也是来凑热闹的。” 两人在人群中艰难的寻找好的落脚点,四周人拥挤成一团,顾淮琛将他护在怀里,慢慢向前开路,还没有找到好的位置,头顶的时钟便已经开始发出声响了。 “什么?!这么快?”何宴惊呼,抬头看着开始进入倒数进程的时钟。 “十!” “九!” “八!” “七!” “六!” 周围人群开始大声倒数,何宴也盯着那塔上巨大的钟表,秒针一格一格走着。 顾淮琛看向他。他黑色毛线帽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口罩遮掩了真实的表情。 “五!” 我的爱人…… “四!” 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三!” 在叹息那些逝去的时间…… “二!” 还是那些伤你甚深的旧时光…… “一!” 天空突然绽放出硕大烟花,四周发出惊喜的尖叫,何宴眼睛也应景的弯了。 下一秒,便有人拉下他的口罩,吻上了那略显苍白的双唇,唇瓣轻轻磨蹭舔舐。 何宴吃惊看向面前人,顾淮琛双眼紧闭,一只手放在他腰后,另一只手摸索牵引着他的手放至自己胸口,隔着温暖的羊毛衫,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心脏每一下的跳跃。 在周围无数的欢愉中,没人注意到两个男人相拥着吻在一起。 如同九年前,无数唇齿相依的情侣中,没人注意到那两个不敢对视的少年。 “何宴。”顾淮琛看着他,双眸深的仿佛要看进灵魂,他轻按何宴覆在自己胸口的手,“我这里,也只为你跳着。” 他紧紧抱紧面前人后腰,两人身体互相紧紧碾着,何宴双手仍覆在他胸前,被他双臂禁锢,浑身骨头关节都发着疼。 他嘶了一口气,正想告诉顾淮琛放轻点力道,就感觉到顾淮琛下巴放在自己肩膀,声音颤抖着。 “别离开我。”他说。 “我舍不得。” 耳边传来热热的气息,周围的人笑啊叫啊,可他还是听到了,那句低低的,痛苦的,带着碎片刺进他心口的。 “我爱你。” ******************************************************************************* “下雪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天空突然飘起细细的雪花,何宴将手套取下来,伸手接了几片雪落在手掌,雪花刚接触到温热的皮肤,便化成了水。 顾淮琛握住了那只手,放进自己口袋。 “你手好不容易暖热,小心又变冷了。” “有什么关系嘛。” 两人在雪中走着,口袋里的手十指紧扣,顾淮琛想着要赶快到温暖的车里,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后面的步子却越来越慢。 “等一下!”何宴甩开了顾淮琛的手,“看!白朴霄。” 说完,他便快步走向了街边立着的巨大广告牌,双手支在牌子上,低头小心的换了呼吸。“你看,是不是很帅。”再扭过头又变成了灿烂的笑脸。 若不是看到了两腿轻微的颤抖,就又要被骗过了。 顾淮琛走上前,从背后将人裹在自己大衣中。 “……” “干嘛这么沉默,这片子拍的很棒啊。真好看。” 顾淮琛将脸颊贴近何宴,“你最好看。” “……”何宴扭头看向他。 “在我眼里,你最好看。”他盯着对方眼睛,极其认真地说。 何宴忍了一下,还是笑出了声,他拿手指戳了戳顾淮琛脸颊。 “大师,要说肉麻的话,就不要自己先觉得不好意思脸红啊,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纯情可爱。” 顾淮琛老脸挂不住了,拨开他的手,粗声说道,“别看了,快走吧。” “啊?再看一下帅哥吧。” “……”顾淮琛顿了顿,半蹲下身,对何宴说道,“上来。我背你”。 “……不要吧。我们可是二十七八的叔叔了,这样也太丢人了。” 顾淮琛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双手在何宴双腿上一托,人便趴在了自己背上。 “重不重?”走了一段路程后,何宴趴在他耳边问。 “……” 明明现在穿的更厚,身上的重量却比上次抱着更轻。 “……和十年前一样。” “……” 何宴双手环绕住顾淮琛脖子,头微微抬起,看见雪花朵朵落在了顾淮琛浓黑的头发上,旧日时光就这么突然出现,穿过崇山峻岭斜风苦雨来向他道那声“再见”。 眼前的雪花不再是白雪,而是十年前早春浅粉色的樱花。 樱花中一个少年也像这样背着另一个。 一阵风吹过,樱花落了少年满头。 那时,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就让我们一辈子这样,一起变老吧。 一阵寒风吹过,何宴缩了缩脖子,他内心苦笑。 这样我们也算有始有终,到白头了吧。 第四十五章 何宴侧躺在床上,刚刚洗浴过的身体还带着些微的潮湿,顾淮琛贴在他后面紧紧抱着他,另一手探向那个紧致的穴丨口。 何宴感到一根细长的手指带着微凉的膏体伸进自己体内,在肠丨壁四周刮蹭涂抹着,待干涩甬丨道逐渐变得湿润柔软后又探进一指,两根手指边探索边轻轻向两边撑开。 何宴随着每一次的深入轻颤着,“……可以了”他开口劝道,“别弄了。” 身后人却仿若未闻,仍在专心做着开拓,直到后面已放松的可以承受三指,才缓缓将自己性丨器推入。 久久未经人事的身体脆弱又敏感,随着顾淮琛一寸寸慢慢的进入,他禁不住小声呻丨吟起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仿若捏碎了从鼻腔里甜腻发出,顾淮琛将他上身紧锁在怀里,腰部用力,小心的抽丨插起来。 “哈……”顾淮琛动作轻柔,就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玻璃人,“淮琛……”他断断续续开口,“我不喜欢……这个姿势……” 身后的动作陡然停了,“怎么?哪里不舒服?” 何宴顿顿,“没……我只是,想看着你。” 顾淮琛愣愣,双臂收紧,两人上身严丝合缝贴合在一起,他将头埋在何宴颈间,“就这样吧,这样你会轻松点。” 他嘴上说着,下丨身仍一下一下戳弄着那个温暖入口,何宴被他紧紧箍着,挣扎着解放出自己一只手,刚准备抚上下面已然抬头的欲丨望,就被顾淮琛拦住。 “别动它。”顾淮琛被情丨欲沾染的低沉声音从后方传来,“这次撑久点儿,宝贝儿,一精十血,你得悠着点儿用。” “……”何宴气结,可双手被顾淮琛缚住,欲望无法丨纾解,咬牙切齿道,“……你……混蛋,杀了我吧……啊……” 他话说了一半,便如同气球泄气般住了口,体内仿若过了电般抖了一下。 “找到了,对吗?”顾淮琛笑笑,气息轻轻喷在何宴耳后,他加快速度,全力猛攻那小小突起,一下下插丨入的极深。何宴奋力想挣脱出顾淮琛怀抱,却又在下一瞬软了身子,前后双重无法排解的快感让他眼角硬生生被逼出了泪。 他脸庞被染得绯红,声音带着哭腔,“操,顾淮琛你……放开我……啊……” 顾淮琛看见何宴满面春丨色,性丨器又不自觉胀大一圈,他支起上身,虚虚压在何宴身上,吻上了他微微翕张的双唇。 那唇瓣仍如年少初次品尝时柔软香甜,他侧着头,脸颊压住何宴鼻子,探进舌头,在口腔内掠夺残余的空气,之后重重吸了一口气。 最后的气息被剥夺,何宴在频临窒息的缺氧中,大脑失去了基本控制力。 “糟糕,我又想死在他身下了。” 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都深深镌刻了爱着顾淮琛的痕迹,它们从未随着无法止住鲜血的伤口而流逝,也从未伴着被放射性光线杀死的细胞一样消失。 他多想让身上每一处都沾染顾淮琛的气味,每一方都打上他的烙印。 他多想将自己融成粉末,化进他的骨血中,成为他的一部分。 此后再无别离。 顾淮琛感觉到身下人僵直了身子,随后自己下丨身被他臀瓣无意识的绞紧了,温热液体从他体内射出。 “……” 顾淮琛呆了会儿,直起上身,难以置信的看着何宴眼神迷乱的双眸。 “……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两人之前并非没有过插丨射的情况,可如今长久没有交丨合,又是在这种环境和时机,此般情景顾淮琛着实没有料到。 “……”何宴单薄胸膛剧烈起伏着,将头侧埋在枕头内,只露出微微泛红的一只耳朵。 顾淮琛看着他,轻轻笑笑,将自己还未发泄的下丨身从他体内抽出,两人肉体分离发出的淫丨靡声音让那只耳朵红的更透了。 他揉揉何宴的头发,扯掉自己小兄弟身上罩的塑胶套,何宴听见声响,疑惑的回头。 “?” “一次就够了,宝贝儿,你先睡吧,我自己去解决。” “……”何宴默默低头看了看顾淮琛仍血脉贲张的欲丨望,转身下了床,跪在床边,把他纳入自己口中。 “别别……”顾淮琛连忙拦住他,本来就已经够罪恶了,再让一个病人帮自己口丨交那简直是禽兽。 何宴抬头看他,面上潮丨红未褪,双眼湿润无辜像小动物,顾淮琛边唾弃自己想把性丨器伸进他嘴里狠狠捣弄的想法,边把他从冰凉地板上拉起。 “用手就好了。”他双腿张开,让何宴坐在其中,修长手指轻轻抚上,顾淮琛一手揽着他,另一手撑在床板,仰起头,一口气正要徐徐呼出,就听见何宴淡淡开口。 “顾淮琛,你都知道了吧。” 他双目低垂,睫毛微微颤抖。 “……总之,就这样了。” 他顿顿,“我也……没什么遗憾了,你不用太伤心……我得到的已经很够了……” 是吗?你真的再无挂念遗憾和爱恨了吗? 顾淮琛低眉,看见他露出苍白一片的后颈,用力吮了上去,仿若要狠狠咬掉他一块肉。 何宴开始任他啃着,之后吃痛的躲开了。 顾淮琛默默看着眼前深色的吻痕,怔了怔,恍惚想到多年前,彼此身体还不熟悉,每次做丨爱时没个轻重对他又啃又咬的,第二天何宴身上总是一片狼藉。 他那时疑惑明明两人都被情丨欲支配,可自己身上甚至连一条指甲的划痕都没有,直到之后他偶然发现,不管自己欺负的再狠,何宴也只是会用手掌推他。 他从不舍得伤他。 现在亦然。 顾淮琛看着他背影,平静的如同在说不相干的事,“何宴,你觉得,有些事,再一再二,我还会允许它再三再四吗?” 他轻轻抚上那吻痕。 “事不过三,这次,你再离开我,我下一秒就去找你。” “……” 何宴愣愣,无措的眨眨眼,此时顾淮琛半软的下丨身还在他手中,他不自觉握紧了。 顾淮琛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挣脱,随他揉捏。 “你这样……”他讷讷开口。 你这样,让我怎么舍得走。 ******************************************************************************* 几天后,顾淮琛出国准备时装周,前前后后要在国外辗转一个多月。 在这期间,何宴要接受骨髓移植手术。 他虽然前几天刚说过那种话,却也无法真的翘班守在手术室外拿着刀等着殉情。 更何况,面前这人也不会同意。 明明是离别前夕,何宴还在打电话狂骂ZQ宣传部。 顾淮琛静静看他耍威风,电话挂断后,整个病房陷入了安静。 顾淮琛沉吟了会儿,说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何宴看看他,忍不住笑道,“你应该说,我一定会让这次秀大获成功的。哪有人还没走就说要尽快回来的啊?你这次的复出秀,必须得一炮打响才行,这样之后无论做什么才会更顺利。总之呢……” 顾淮琛听他在那边念念叨叨,喉咙哽了哽,张口道,“那你呢?” 何宴愣愣,“我什么?” “你总是这样为我打算,为ZQ打算,那你自己呢?” 他抱住那人,“你替我撑ZQ的这两年多里,累吗?” 累吗? 是累的啊。 当后天的努力超越了天赋和生理的极限,就只余一种拔筋错骨的痛楚;当追求和兴趣变成了不能卸下的责任,便就是连成功都带着沉重的无奈。 可是。 “我乐意啊。”何宴伸手会抱住他,轻声说,“你别总是这样,就算会累我也是乐意的。”他认真看着顾淮琛双眼。 “顾淮琛,我愿意做这些。” 终于到了真正离开的时刻,顾淮琛拿着简易的行李,赶去机场和其他人汇合。 他们曾一起温书听歌看海,曾一起拥抱亲吻做丨爱,也曾经有过折磨和伤害,却好像从不曾分开过。 可分别,总是要分别。 他仍要放他一人去打生命这场艰难的战役。 他们紧紧拥抱,像第一次,又像最后一次。 “我走了。”顾淮琛转身,一步步走远,又顿住回头。 何宴倚在病房门口的墙壁,目送他离开的背影,看他回头,愣了愣,站直身子对他笑笑。 原来,只要我回头,就能看见你的身影,可为什么我之前那么果决的把你丢在身后,而你又为什么那么坚定的等待着。 “……”顾淮琛远远看着他,张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他努力了许久,才仿佛从心脏的裂缝中挤出一句,“何宴。” 声音刚出口,酸涩便仿佛从伤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低下头,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顾淮琛。”坚定的声音传来,他闻声抬头,何宴在他远远的对面。 “我等你回来。” “……”顾淮琛吃惊看着他。 不管生命的战役有多么难打,不管对手是无法抗拒的死神,不管生难死易灵魂和躯体总是互相拉扯。 “我会等你回来。” “不是你说的吗?好日子都在后面呢。” 我胜给你看。 说话算话。 “那是一生只开一夜的生命之花。 它为你盛开,也为你凋零。” 番外一 1 莫尘上身贴在粗粝的墙面,裤子褪下一半,裸露的皮肤被寒风吹过起了一层战栗,身后男人的撞击猛烈又粗暴。 四周灯火辉煌,却照不进这个黑暗的小巷。 脑后长发被揪起,不知哪里来的鬼佬操着不正宗的英语叽里咕噜说了什么,他笑笑,咿咿哦哦叫了起来。 “快走快走。” “为什么要走啊?还挺有意思的嘛。” …… 两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莫尘皱眉,还没想到这声音是谁,就又被后面拉走了意识。 “不是你说要来玩的吗?怎么又要急着走?” “我哪知道这酒吧这么重口!而且那个人想泡你啊你没发现?!” “哦……是吗?” “你骄傲个屁啊!顾淮琛!” ……顾淮琛? 莫尘愣愣,旁边传来一人被推至墙边的轻轻撞击声。 一道车灯打来,刺眼的灯光照耀着这个黑暗的小巷,交媾的人影无处遁形。 四目相对。 “哟。”莫尘跟这个老友打了个招呼,“Vince。” “好久不见了。” 2 等莫尘提上裤子,走出黑暗小巷时,不出意外的仍看到那两个斜倚靠墙站着的人。 何宴静静看着他从别人手里接过钞票,调笑着告了别,才走近他。 “Ash,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莫尘头也不回向前走,“没空。” “明天也行……” “我得上班。明天也没空。” “可是……”何宴拿出一张卡,“……我已经买了你一晚上了。” “……” 3 三人坐在廉价餐厅的靠窗桌旁,莫尘满不在乎的点了根烟,看着何宴在纸上写什么东西。 “这是我父母的地址。”他将纸递给莫尘,“我会让我父母联系你,当地的华人组织也会帮你提供工作,你别再……干这个了。” “……”莫尘挑挑眉,接过纸看也不看,直接用烟头点燃,“别管我闲事儿,我他妈和你有关系吗?” “……总之我会让我父母联系你,你可以去我家住,我听你老板说了你近况,你别逞强,我父母人很好,会帮你的。”何宴低头又写了一张纸递给他。 莫尘冷冷笑笑,“你可真孝顺啊Vince,既然知道我近况,还把一个吸丨毒艾丨滋的男丨妓引到自己家里,你心真大。” “……”何宴愣愣,他只听说了Ash现在生计困难,其他还真的没听说。 “甭他妈以为我们俩混一起两年多,你就得对我负什么责,少摆出一副拯救失足少男的模样,我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关你什么事儿?!” 这话一出,对面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了。 何宴叹气,“……我只是想帮你,你刚因为我得罪言渊时,我就想找你,但当时我住院了,之后你就不知去向,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莫尘愣愣,忍不住笑出声,“别,别,我和言渊闹掰,还真不是因为你,你不用愧疚,现在也不用补偿我什么,我们两不相欠。” “我不是补偿,我只是想帮你。”何宴拿出手机,“方便把电话给我吗?” “不方便。”他正要拿起桌上的手机,就被何宴抢先一步夺走了。 “……”莫尘沉下脸,“还我!” “我只是想要你的号码。” “你他妈的还我!”莫尘上身压在桌子上,直接劈手去抢,他动作太大,桌上饭菜饮料全被他掀翻了,咣咣当当洒了何宴一身。 “……”莫尘趁他愣神,直接掰开他手把手机拿走了,“少他妈管我闲事!” 他们桌上的巨大动静引得旁边人纷纷侧目,顾淮琛看着何宴一身菜污,心头火起,正要站起身,就被何宴拉扯着走了出去。 “……”莫尘算着时间,等他们走远了,才离开餐厅,可他还没走几步,就又见到了那两人。 顾淮琛执着何宴的手,“还是去医院吧。” “没事儿,我觉得他是骗我的。” “还是保险点比较好,走吧去医院。” 莫尘走近了,才看到何宴手背上被自己挖了三道渗血的抓痕。 他搔搔头发,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对不住了,艾丨滋是逗你玩的,回去拿碘酒消消毒得了。” 顾淮琛看他走近,皱着眉上前一步,“等等等等——”何宴在他前面拦着他,“顾淮琛,别冲动,多大人了为这点小事生气。” 他哄着推着把顾淮琛拉远了,才又走向莫尘。 “Ash,我明天就得回国了,你去找我父母吧,他们人很好,你不用担心。” 莫尘瞥向他外衣内污秽的衣角,转开视线,“你何必再来管我,我已经活成这样了,翻不出什么花儿了。” “别这么自暴自弃的。”何宴劝他,“你还年轻呢,有的是时间。” “成。”他说,“等我做完这月就去找你父母。” 4 他自然不会去找何宴父母,可是见到故人,某些不好的回忆又复苏了。 四周是逼仄灰墙,面前人容貌俊美的惊人。 “莫尘。”他轻轻开口,“可真了不起啊,没白跟我这么多年,带着白丨粉自己跑局子里了,你是真以为,你进了监丨狱,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九爷。”莫尘双手被铁环固定在桌上,诚惶诚恐的说,“九爷我没背叛您。我是……我是拿错东西了,您给我的‘钻石’,我不知道丢哪了,所以才把这件事办砸。” “是嘛?”言渊轻笑,“我还以为,是你动了真感情,想放何宴一马呢。” “我对他没动过感情,我从头至尾都知道,他不会是我的。”他着急的解释着。 言渊凑近他,气息轻轻佛在他面上,“那你觉得,谁是你的?”他一耳光狠狠抽来,莫尘脸随着力道歪在一旁,“别想些不该想的东西,知道吗?” “……”他点点头,“九爷对不起,我之后不会了。” 言渊坐回椅子,打开随身携带的皮箱,莫尘看着里面东西,突然像知道什么似的,惊慌失措的嘶声大喊。 “九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不论是对您还是对何宴,我都不会再妄想了!”他挣扎着想跪下,却无法撼动坚硬的铁桌,“您怎样我都行,别给我注射‘钻石’!我求您了!求您了!” “只注射这个,是你的福气,我被你坑的血本无归,留你一条命是最大的恩赐了。”言渊面无表情看着他,脸上犹如笼了层寒霜。 “我求您了九爷!”他哀声说着,“我好歹跟了您那么多年!” “是。”冰凉针头刺破皮肤。 “被养了这么多年的狗咬,才是真疼。” 5 莫尘在和何宴见面的第二天,就火速搬了家,反正这个职业在哪里做都是一个样子。 他自然买不起“钻石”那么高纯度的毒丨品,在积蓄花完后,只好去扎其它的。 若说之前,他还有着要好好经营自己人生的想法,现在也早已听天由命了。 性丨爱和各类致丨幻剂填充了他生活的每个角落,他仿若活在半空中,不知道岁月交迭。 所以当HIV诊断单拿到手里,他艰难的回忆起了多年之前言渊说过的话。 他正在梦中,就被额头坚硬的冰冷叫醒了。 面前是言渊扭曲的脸庞,而前夜的水乳交融还历历在目。 “谁给你的胆子?!”言渊喀哒给枪上了膛,“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爬到我床上了?!” 他愣愣,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连忙跪在地上,“九爷我错了。” 言渊扯起一边嘴角,扣动扳机,一声巨响后,子弹沿着太阳穴擦过,传来烧灼的痛感。 他瘫软的跪在地上,血液流的满脸都是。 言渊边穿衣服,边打电话。 “我养你们吃干饭的吗?!!什么脏东西都敢放进我屋?!!妈的给我安排检查!!” “检查什么?莫尘身上有什么给我检查什么!!艾丨滋病还是性丨病通通都来一遍!!” 莫尘看着如今薄薄的一张检查单,轻轻笑笑。 “让你咒我。” 6 他又做梦了。 现在的事记不清楚,可久远的记忆那么鲜明。 言渊走出阳光投射的光晕,蹲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视线平齐,柔声问:“你跟我走好不好?” 他大脑一片空白,却仍知道回答那么一个“好”字。 时隔这么久,他仍记得少年言渊清丽的面庞映入自己眼中时,自己那颗被母亲丢弃后了无生趣的的心脏,又挣扎着跳动了起来。 这一跳,便是不眠不休不计后果不知死活地为他跳了一生。 番外二 1 顾淮琛最近心情很糟糕。 因为何宴去北美做品牌宣传,到现在已将近四十天见不到人了,上月底基本所有工作人员都回了国,只有那人,还在美国滞留着。 “我好久没来看我爸妈了嘛。”他在视频那边耐心安慰着。 “可你都已经呆了那么久了。”何宴看他穿着制作精良的西装,却一脸不满的趴在桌子上,像只受了欺负后撒娇的狗狗,简直想伸手过去揉揉脑袋。 但是,他不回去,也是有原因的。 “好啦,我不能跟你聊太久,一会儿要陪我爸妈出去,你那儿是晚上了吧?看你今天穿西装,忙了一天吗?快点回家休息。”何宴穿着横条纹的灰色毛衣,一手托腮,“我要关啦。” 就这么关了?!有没有到十分钟啊?! “等一下!”顾淮琛坐起来,凑近屏幕,“宝贝儿,你给我叫叫吧。” “滚!”何宴瞪他,“我这边还是大早上呢,而且我爸妈在外面等着我,你开什么玩笑,我脸皮没那么厚。” 顾淮琛脸又趴向桌子,拉长声音,“那我怎么办——啊?” 何宴撇撇嘴,啪唧按了挂断。 顾淮琛对着突然黑屏的平板电脑愣愣,下一秒,图片就传来了。 何宴宽松毛衣拉到胸前,露出白皙一片的胸膛,一手捏起自己胸前突起,一手探进牛仔裤内,裤子拉得低低,堪堪遮住关键部位。 “操!”顾淮琛狠狠盯着,“撩拨人倒是越来越有一套了!” 那边何宴按了发送,低声笑笑,又看了看桌旁杂志,叹口气。 “算了,还是再晚几天好了。” 2 之后几天,顾淮琛一直接到何宴的各种照片。 “看,超级大的冰淇淋╰( ̄▽ ̄)╮” “我优质基因的来源——我爸妈<( ̄︶ ̄)>” “路边的小萝莉╮(╯3╰)╭” “我和米奇~\(≧▽≦)/~” 如果说顾淮琛收到其他照片还能评论“看着很好吃。”“看着很不错。”“看着很可爱。”之类的,直到他看到何宴在迪士尼的照片时,才是终于忍不了了。 这样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不顾大早上刚到公司,就把自己锁到办公室开了视频。 视频接通,何宴一脸困倦看着他。 “……”顾淮琛愣愣,“怎么了?你很累吗?” “唔。才开车回来。”他拿了个抱枕放到桌子上,下巴搁在上面,下半张脸陷进枕头,只余黑色眼瞳看着他。 顾淮琛伸手摸摸屏幕上他的脸,“那你快点休息吧。” 何宴起身把脑袋伸向屏幕,在他手上蹭蹭。 顾淮琛笑笑,算了,他也那么久没见自己父母了,放他再玩几天好了。 何宴看着他手,坐直身子,皱皱眉,“你手怎么了?” 顾淮琛愣愣,低头看看自己右手,好好的啊。 “左边手。” 大拇指指甲被不小心切了一下,留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这没事的吧,切菜没注意罢了。” 何宴坐起身,“我订明天最早的飞机回家。” “……” 好像无意中不小心达成了目标。 3 顾淮琛郁闷了一个半月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在之后何宴给他发“我登机啦!”的消息时,还幽默的回了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冷……我明天上午大约十点到机场,到时候见。” 顾淮琛笑笑,把手机放回口袋,拿上资料,去会议室见《Treasure》杂志的主编,在新的合作事宜谈妥后,顾淮琛注意到自己助理站在远处,一副急于上前的样子。 他愣愣,低头看向桌上摆的一摞杂志。 “这本,我好像没见过啊。”他拿起最上面那期。 “一周前就发行了,你居然没看过?!!!”主编一副吃惊样。 顾淮琛草草翻翻,“有什么必须要看的吗……”他话还没说完,就哽在喉咙了。 杂志中间有张照片上的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Treasure》的一个关于爱护环境保护植被的专题,被拍摄者浑身赤丨裸,象征失去树木的地球母亲,很好的创意,可是…… 顾淮琛看着彩页上那个人,他皮肤似雪,躺在地上,血红色布料只遮住下丨身,露出修长四肢和纤细腰际,匀称长腿微微弯折出诱人姿态,黑色眼瞳透过黑发直视镜头。 原来如此。 4 何宴下了飞机,远远就看见高挑挺拔的顾淮琛,从看见他那刻起,何宴就忍不住唇角上扬。由自己主动离开他这么久,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也想顾淮琛想得不得了,却还是不敢回来。 在美国做完品牌的宣传,就被交好的设计师拉去拍《Treasure》的公益宣传照,他本来没当回事儿,就当去玩儿顺便露个脸,也当做个免费广告,结果到了影棚,才知道拍摄主题是什么。 何宴当即就想拒绝,结果同行的设计师爽快的同意了,顺便又看到刚刚拍摄完毕的好莱坞著名女影星。 他如果再推脱,仿佛就显得自己对地球环境很不关心似的,再加上拍摄时是穿着衣物等到了后期再P掉的,也就答应了。 可谁知,这个专题的照片并不仅仅只刊登在北美版杂志上,大陆版《Treasure》也会刊登,何宴赶忙联络顾淮琛助理,让他把顾淮琛目之所及范围内所有《Treasure》销毁,现在杂志已发行了一周,看着顾淮琛还是没发觉的样子,手指又不小心受了伤,而自己的思念也到了极限,便立刻订了飞机票回国。 “顾淮琛。”何宴快步走向他,一把把他抱住。 顾淮琛双手搭上他腰,淡淡说道,“回来了。” “……” 这个欢迎好像不够热烈啊。 5 顾淮琛帮他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刚打开门坐进驾驶座,副驾驶的何宴便立刻扑在他身上,不管周围都是人,狠狠吻上了他的双唇。 他动情的不断啃咬舔丨舐着,顾淮琛却全然没有反应。 他愣愣,坐回自己座位。 “顾淮琛?你怎么了?” 顾淮琛不答,径直发动起车子,安静的开出了一段,何宴怯生生开口,“你到底怎么了?什么事儿不能告诉我吗?” 顾淮琛看他一眼,冷冷开口,“照片。” 果然!还是被知道了! 早知道我就晚点回来了!还能让他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消气! 何宴默默想,结结巴巴开口解释,“啊……哈哈……你看到啦……没关系啦……没人注意我的……前后都是大明星……哈哈……我肯定就被唰的一下翻过去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而且,拍的时候我穿的有衣服的。” “穿了什么?”顾淮琛问他。 “……一条内裤。” 顾淮琛扯起一边嘴角,“而且居然想把这件事完全瞒过我。” “没有啦……好吧也许有,我就是怕你不开心嘛……” “那就不要去拍。” “……” 总之怎样都是我理亏。 6 何宴被顾淮琛精神折磨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他急忙从车上逃离下来,结果刚下来,就看见正准备开车离开的Lily。 何宴心里警铃大作,在Lily一脸兴奋的向他走来时,内心绝望的写满了大写的“药丸”二字。 “Vince。”何宴心里一跳,果不其然听她说道,“你为《Treasure》拍的那个照片,也太赞了吧,我都不知道你看着白斩鸡一样,身材还不错。” “呵呵,有吗?”何宴感觉自己快要被某人的眼神瞪穿了,“主要是后期修的。哈哈,都是假的。” “怎么会,你身条那么好,看得我,恨不得把胸前二两肉长在胯下。” “哈?”何宴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 “我都想自己提枪上阵,然后操哭你。”Lily边说边眼神猥琐的打量了他一番。 “……”何宴心中简直要把这个嘴上没把门的掐死了,“Lily姐,我求您了,能别再开玩笑了吗?” Lily看了看何宴身后那人怨念的眼神,拍了拍何宴肩膀,对那人说道,“顾大设计师,我真是羡慕你哪。” “喂!”何宴看着Lily的背影,努力克制了很久才没有让自己对她竖个中指。 “哈哈,她就是这德行,喜欢开玩笑,你别想太多。” 顾淮琛瞟了何宴一眼,没有说话,直接转头走了。 “……” 要被Lily害死了,何宴懊恼的想。 7 整个下午,顾淮琛都摆着许久不见的不爽脸,默不作声的开会,看成衣。 下班后,又默不作声的同何宴一起开车回家。 期间不管何宴抛出什么话题,得到的回答永远只是一声从鼻子里发出的“哼”。 到家之后,顾淮琛一脸阴沉的去洗了澡,然后就坐在床上眼神虚空的发呆,这一举动终于让一直理直气壮认为“我虽然错了但是也没有这么严重吧”的何宴有点动摇了。 他靠在客厅墙上,内心两种声音正在激烈的互相争辩。 “不用理他,省得他以为我怕他,以后就总是这样威胁我。” “算啦,本来你就有错,给他低个头啦。” “才不要,我都已经低了几年头了,凭什么一直我让他。” “可是,他神经病刚好没几年啊,万一又犯病怎么办?” “……” 一击致命。 好吧,就当关爱精神病人好了。 何宴一阵风似的冲进卧室,猛地扑在了顾淮琛身上,“顾淮琛,我给你道歉。” 顾淮琛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老公~~我错了嘛。”何宴边说边用脑袋在他胸前拱啊拱的,抬起头头发乱乱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顾淮琛。 “又来这套。”顾淮琛心想,“你哪儿错了?”他问。 “呃,我不该因为非洲植被环境的破坏问题拍艺术写真。但是,你知道的啦,我这个人就是比较关心环境嘛。你别气了好不好?”嬉皮笑脸的卖萌中。 “是不应该因为好玩拍裸丨照,而且还企图把这件事瞒着我。”顾淮琛硬梆梆的纠正道。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但是既然已经低了头,就注定要一低再低。 “……那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何宴问道。 顾淮琛伸手轻轻摸摸他头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去洗澡。把自己洗干净了,然后我再找你算账。” “……行行行,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了。”何宴心里默默腹诽,乖乖去洗了澡。 8 等他洗完澡出来走进卧室,就被卧室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床尾对称摆了一对柔光灯箱,中间支着三脚架,顾淮琛手里摆弄着相机。 居然把简易的影棚搬卧室里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喜欢拍照吗?这次咱们拍过瘾,我陪你一起。”顾淮琛把相机搁在一旁,抬头说道。 “最好不要吧……”何宴弱弱说,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激发了顾淮琛鬼畜的隐性基因。 顾淮琛没做声,只是将他拉近压在床上,轻轻吮吸舔舐双唇,手不自觉从浴袍下摆探入,沿着匀称光滑的双腿一路摸到那个隐秘的部位,却发现那里已经变得柔软湿润了。 “你自己做了润滑?”他抬起身子,问道。 “……你心里知道就好了,问什么问。” 顾淮琛轻声笑笑,啄了他嘴唇一下,“这么乖。” 拉开松松系着的浴袍,白皙泛粉的肌肤在藏蓝色衣料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惹人疼。顾淮琛双手不断在他腰间抚摸点火,双唇在胸前流连轻吻,牙齿轻轻扯着乳尖,隐忍的呻丨吟逐渐从何宴嘴中断断续续的逸出。 “淮琛。”他向上挺腰,“别……啊……别舔那里。” 顾淮琛伸手探尽身后蜜穴,发现已经可以伸入三指,便直起身,何宴突然失了温暖的抚慰,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向他,“怎么?” 看到他现在诱人的样子,顾淮琛简直想直接开干,却还是努力压抑住自己欲望,对他说,“今天你自己来。”他上半身倚在床头,伸手拿了相机,“你表演,我拍照。” “……”小心我告你猥亵啊变态。 9 何宴满头黑线,却还是爬起来坐在顾淮琛腰间,眼见对方已经将脸埋在相机后面,一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咬咬牙正准备坐向那已经挺立的分丨身,一只手赶忙伸出来止住他冒失向下的趋势。 “小心。”顾淮琛一手托在何宴臀部,“慢慢来,别伤着自己。” 何宴随着那只手,慢慢向下,“不行……进不去了……”后穴被逐渐填满,可顾淮琛的分丨身只进去了一半,看着何宴半蹲在那里不敢继续向下的样子,顾淮琛内心失笑,将相机放下直起身,双手从何宴臂下穿过,从后扣住他肩膀,轻轻向下按。 “嗯……不要……好疼……”前丨戏不足导致扩张不够,往里每推进一寸都使双方倍感吃力。 顾淮琛倾身吻住何宴已被咬出齿痕的双唇,舌头灵巧的在口腔内攻城略地,直吻得何宴失了神,才猛的将人向下一按,“啊……”何宴发出一声低吟,已经完全吃进去了。 他上身躺倒,看着何宴自己起落,抓起相机猛按快门,霎时闪光灯一阵狂闪,直照的何宴睁不开眼睛。 “你……混蛋……”顾淮琛只是干看着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快活的窘境,除了拍照什么都不干,忍不住骂出声。 后穴虽然被填的满满的,却总是失了准头,频繁的起坐使双腿越发酸痛,前方的欲望已经涨到受不了了,何宴也不管顾淮琛是不是在看,便直接伸手纾解前方欲望。 顾淮琛藏在相机后的脸一愣,将头伸出来看着何宴DIY,他头微微仰着,眼睛紧闭,双唇殷红湿润,修长手指在前方不断撸动着,突然一阵战栗,灼热体丨液射在他小腹上,身上人仿佛突然失了支撑的力气,软软向后倒去。 顾淮琛吃了一惊,赶忙支起膝盖,何宴仰倒在他膝盖上,藏蓝色浴袍要掉不掉的穿在身上,里面赤丨裸的身躯还有着情丨欲难消的潮丨红,胸前两点凸起颤巍巍挺立着,莹白修长双腿大敞着,中间还含着自己东西,脖颈向后勾勒出漂亮的线条。 看着眼前之景,顾淮琛还没有发泄出来的欲望禁不住又在何宴体内涨大了。 何宴直起身子,默默皱眉,一言不发的从他身上下去,两人结合之处分开时发出暧昧的声响。 看着何宴爬到自己旁边,却背对着自己,又看了看自己仍然挺立的欲望,顾淮琛欺进他,在他耳边低声问,“你是舒服了,我怎么办?” 刚刚发泄过的身子如今格外敏感,何宴感觉自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用手臂格开顾淮琛,将头埋进被子里。只听到顾淮琛站起身窸窸窣窣不知道忙了些什么,之后自己的被子被一把掀开,亲吻如狂风暴雨袭来,下巴上微微长出的胡茬和柔软的嘴唇在身上来回磨蹭,让人又疼又痒难以抗拒。 顾淮琛将何宴抱起,放至床尾,何宴趴跪在床上,脑袋枕在两个软枕上,纤瘦匀称的腰肢向下凹,细细碎碎的吻从背脊落至肩膀。 何宴从欲丨望中睁开双眼,相机镜头就映入眼帘,他才发现自己脸正好对着被固定在三脚架上的相机。 “操,顾淮琛,你想玩死我啊!” 何宴话音刚落,顾淮琛的分丨身就挤了进来,一阵猛烈的顶弄,配着闪光灯不断的闪烁,让何宴内心羞耻感和快感双重涌来,破碎的呻丨吟不断从口中逸出。 “……淮琛……我、我想看着你……呃啊……慢、慢点……”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力翻转了过来,顾淮琛插丨入的越来越深,何宴双腿盘上他的腰,让他能进入的更深。 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又泄了身,只感觉身上人猛地一深入,温热的液体便落在了自己体内。何宴感受着自己近在咫尺的爱人,听着耳边浓重的喘息,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发。 他略微失了神,他们这么贴近,仿佛从不曾分开过。 10 顾淮琛将何宴打横抱起,放在枕头上,何宴看见他手里握的东西,在心里默默地想,“原来他拿了遥控器。” 当顾淮琛拿着毛巾走进,将他双腿抬起清理内壁时,他不由担心如果这时候闪光灯再闪起该多么难堪,可顾淮琛只是清理完,帮他盖上被子走了出去,何宴默默松了口气,听着外面浴室中响起的水声和隐隐约约的口哨声,不禁失笑,“你瞎乐什么呢。” 看在你开心的份上,我就不趁着现在捣毁相机储存卡了。 何宴找了个舒适的地方,闭上眼睛逐渐有了睡意,半梦半醒中听见顾淮琛走近自己的脚步声,下一秒,一个东西就被盖在了自己眼睛上。 何宴一惊,不由得挣扎了起来,“……顾淮琛,不行,我腰和腿都酸得不行了,明天白天还得去见广告商。” “别动。”顾淮琛拨开他的手,“刚才闪光灯闪的你眼睛不难受吗?敷一会儿就好了,你睡你的。” “……”顾淮琛爬上丨床,坐在何宴旁边,用手轻轻按摩他的眼睛。 现在气氛好像不错嘛。何宴心想,于是开口问,“顾淮琛,你原谅我了没有?” 顾淮琛打圈儿的手指微微一顿,硬声道,“没有。” 好气氛一去不复返。 我都这样给你道歉了你居然还在生气!何宴一把掀开眼罩,“你……”他掀的太突然,顾淮琛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温柔缱绻又专注的眼神。 “……” 何宴没说话,默默又将眼罩拉了下来。 顾淮琛看着那人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小梨涡浅浅的,一副得意暗爽的样子,也笑了笑,他将眼罩取下来,压低身体问他,“你刚才说你哪里不舒服?” “嗯?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 “腰和腿吗?” “没有啦,我说着玩的。” 顾淮琛将他翻过去,温热手掌轻轻在腰间轻轻揉捏,“明天不是要见广告商吗?现在不放松明天有的是你难受的。” 何宴将头埋在枕头中,一会儿后闷声说道,“好啦,我不疼了现在。” “真的?” “嗯。” 顾淮琛掀开被子上了床,将何宴环在自己怀里,何宴在他怀中,就在快要睡着时,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他伸手点点顾淮琛胸口。 “喂!如果有一天你的相机内存卡丢了,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顾淮琛低声笑了笑,搂紧了他,“当然,放心吧。” 不论是这些照片,还是这个人。 都是他的私人宝贝。 番外三 1 “滴滴滴滴滴——” 一只胳膊横来拿起不断响着的手机闹铃。 何宴睁着惺忪的双眼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愣了愣,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他披上衣服走到厨房门口,屋内的顾淮琛只穿了一条深色低腰牛仔裤,低头轻轻搅着锅里的东西。 何宴对着半丨裸美男的背影星星眼了一会儿,而后从背后抱着他,面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顾淮琛——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你醒了?”顾淮琛回头,腾出一只手握住他的,“当然知道,今天不是你去电视台录节目的日子吗?” “……” “……哈?”何宴笑容僵在脸上。 顾淮琛笑笑,轻轻拍拍他手,“快去洗漱吧,马上开饭了。” 何宴闷闷不乐的收拾好出来,看着桌子上早饭,自己座位前摆了一碗鸡蛋面。 “……顾淮琛?大早上干嘛做面吃?”他试探地问。 “嗯?”顾淮琛抬起眼,疑惑看着他,“你这几天不是胃不舒服一直都吃的面吗?” “……” 是没错啦。 何宴坐下,恨恨看着埋头苦吃的顾淮琛。 顾淮琛你个记性为零的白痴!老子之前是怎么给你过三十岁生日的你忘了?! 你居然把我的生日给忘了!! 2 何宴在一股令自己也恶寒的幽怨里吃完饭,亦步亦趋的跟着顾淮琛下楼开车上班。 顾淮琛坐在副驾驶,看他发动起车子,抿着嘴,一副气出内伤的样子,努力憋着笑捉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怎么了?看起来没睡醒的样子?我开车吧?” “……”何宴无语瞟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低低说,“没事儿。” 他正准备踩油门,口袋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何宴单手掏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怔了怔,下车去接电话。 顾淮琛从后视镜看他站在车子后方不远处,神情严肃的听那边说话,皱皱眉,也下了车。 何宴看见顾淮琛出来,打断那边说话人。 “成,我现在信号不好,过会儿回你电话” 顾淮琛看他挂断后,开口问道,“怎么?谁的电话?” “嗯?”何宴漫不经心看他一眼,边上车边敷衍回答,“哦,没事儿,是电视台的人,说下午节目的内容……” 到公司后,两人分别去忙自己的事,将近中午,何宴叫住送完东西准备离开的助理。 “顾淮琛现在忙完了吗?” “应该忙完了吧,大概十分钟前就结束了。” 何宴点点头,走出办公室,刚站在走廊瞄到楼下的顾淮琛,下一秒就看到几个金发高挑的模特儿和他调笑着拥抱告别。 “……” 助理如临大敌,慌里慌张解释,“啊,Vince哥,这几个小姑娘特别活泼自来熟,我们头儿他……” 何宴双手撑在栏杆上,手指不由自主敲着,面不改色的听完助理坑坑巴巴的解释,点点头,“嗯,没关系,你去忙吧。” Vince哥这绝对是生气了吧! 等顾淮琛闲下来,听自己助理胆战心惊的复述了刚才发生的事,忍不住笑出声。 怪不得他今天中午没来找我吃饭。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没事儿,怎么也怪不到你,我去找他就行了。” 3 何宴坐在车后座正要出发,旁边门就突然被打开了。 顾淮琛一手把他拉出来,低身对司机说,“师傅,您稍等会儿,我给小何交待点事儿。” 他把何宴拉到一个阴暗拐角,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东西放进何宴手中。 何宴愣愣,低头看着手中小小的布包。 顾淮琛双手捏着他脸,“生日快乐宝贝儿,你看你沉不住气的,我怎么会真忘了啊。” “……”何宴抬眼看他,手指收紧死死握住礼物。 “……谢谢。”他轻轻说。 4 何宴参加的电视节目是一个关于时尚类的综艺。 以往,他只需抓着狂放不羁的发型坐在那里,在主持人cue自己时按照节目组给的台本说一些刻薄毒舌的话就行了。 今天他却异常安静,连几句短短的评论都懒得背,坐在那里比旁边的女演员还像个称职的花瓶。 录制结束后已经快晚上了,节目编导一言难尽的送上庆祝生日的花束和纪念品,委婉的给他提了点儿意见。 何宴平常很尊重这些工作人员的意见,今天却什么也没听进去,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Libra酒吧门口。 他的生日派对虽然主角还没来,众人却已经嗨翻天了,何宴艰难穿过拥挤的众人走向吧台,坐到Lily旁边。 “Vince你来啦?”她给何宴打招呼,把酒杯推向他,指着柜台里酒保,“他今天调的经典鸡尾酒超棒的,来杯尝尝?” “真的啊?”何宴趴近轻轻嗅着。 “当然,姐哪会骗你?” “嗯……”何宴放下酒杯,“给我来杯牛奶。” “……” 牛奶马上上来了,Lily看他叼着吸管,打趣道,“你这转性转的也太夸张了吧,顾淮琛这么大能耐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何宴愣愣,低眉轻笑着开口。 “因为我想晚点死。” “……” Lily仿佛又看到几年前,他身上的白衬衫被头顶彩灯染上五彩缤纷色块,耳饰折射的光直直刺进人眼里。 他摇晃着站直,一阵酒气袭来,面上笑意丝毫没落进眼中。 “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5 顾淮琛来时,已经快深夜了。 “哎。”Lily提醒何宴,“你姘头来了。” 何宴闻声转头,顾淮琛穿着正式西装,手里抱了一大束玫瑰。 “……操。”他低低骂了声,热气上脸,“干嘛呢他这是?” 顾淮琛因为夺人眼球的装扮,走来的一路上吸引了诸多目光,跳舞的调情的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看着他们。 “……你来啦。”何宴讷讷开口。 顾淮琛边目不转睛看他边免费放送电死人的灿烂微笑,简直闪花旁人眼,“宝贝儿,生日快乐。”他一手拿花,一手拿出一个小小的方匣子。 打开后,深蓝色天鹅绒底座上摆着两只男式戒指。 “……” “何宴,我们结婚吧。”顾淮琛认真的声音打破了何宴的愣怔。 “……”他别过头手足无措的笑笑,一手盖上戒指盒,“你发什么神经?这事儿回家再说。” 顾淮琛顿顿,这个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但也没多想,只当是何宴脸皮薄,却又卯足了心思逗他答应下来。 “这样不够吗?”顾淮琛问话刚落,就单膝跪下,举起戒指。 “宝贝儿我想娶你。” 四周猛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喝彩声。 何宴听着四周噪音,又看着面前顾淮琛。 有些承诺誓言,背上了,于他于己似乎都是枷锁。 我真的要,锁顾淮琛一生吗? 他胸口涨到发痛,却难以抗拒的伸出手,似乎是穿越梦境般的抚上冰凉对戒。 “好,我们结婚。” 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书本网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